作者：诸葛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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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1月3日，被围困在陈官庄地区已长达20多天的“徐州剿总副总司令兼前进指挥所主任”杜聿明，接到了南京方面的密电：“照第三案执行，自5日起投足三日粮弹。”

这里所谓“第三案”，就是杜聿明提出的“上中下”三策最无奈的下策：突围。在黄埔一期的杜聿明看来，自黄维兵团全军覆灭后，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业已掉头南逃，仅凭他手下还剩下的不到20万兵力，几乎没可能突出华东野战军布下的天罗地网。

粟裕

尤其是部队粮弹两缺，已致军心浮动。早在被围之初，根据测算，杜聿明麾下的三个兵团数十万之众，每日需要空投粮食和副食约240吨、弹药和其他物资约160吨，合计多达400吨。按照这个数量，每日需要出动飞机120架次。然而，蒋系空军以及征用的民航飞机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保证如此巨大的空中运力，只能是尽力而为。

更糟的是，陈官庄地区自1948年12月18日以后，风雪交加，加之运输机在我军的射击下不敢低飞，因此空投数量日趋可怜，简直是杯水车薪，许多物资甚至飘向了华野阵地。饥寒交迫之下，蒋军投诚官兵已达14000余人。在杜聿明的脑海里，不停浮现着二战时期德军在斯大林格勒的最后惨状。他深知照此下去，不用华野发动总攻，部队就会因为冻饿而垮掉。

杜聿明

陈官庄包围圈里，蒋军匆忙建起了小型临时机场。12月17日，杜聿明遣参谋长舒适存紧急飞往南京汇报，并信呈自己冥思苦想出来的脱困方案：上策，必要时放弃西安和武汉，集中兵力至徐蚌地区决战；中策，所部死守待援，争取“和谈”；下策，依靠自己的力量突围。

两天后，舒参谋长返回，带来了蒋某人的亲笔信，言及华北、华中和西北的部队都被我军钳制，无法调兵决战，和谈亦无可能。

所以结论就是，杜聿明必须在空军的掩护下集中力量突围。信中特别说明，本次突围行动将由空军投掷毒气弹以打开缺口，关于具体使用和空地配合的办法，着杜聿明可与空军第三厅副署长董明德会商（董跟舒适存同机飞回）。

仗打到这个份上，杜聿明也顾不上什么国际公约了，同意使用毒气弹掩护突围，因为李弥兵团和邱清泉兵团的部队，已经因为争夺空投的大饼发生火拼了。

韦国清

杜聿明等人对使用毒气弹突围的计划，进行了严格保密，往来电文和向下传达中都使用“甲种弹”的代号，并且对这一灭绝人性的作战方案寄予了极大希望。当董明德向他介绍毒气弹的性能时，他问：“用的什么毒气？”董答：“催泪性的。”他再问：“这有什么用，为什么不用窒息性的呢？”董答：“窒息性的太严重，还不敢用。”这段对话，是杜聿明后来在所写的《淮海战役始末》一文中亲自交代的。

为了筹备突围，杜聿明在接到1月3日的电令后再次复电陈情，要求大量空投弹药粮食，1月5日接到南京最后的指令：“准再投三日，务必遵照实施”。他会同邱清泉、李弥（孙元良兵团已不复存在）立即召集各军、师长开会部署突围，会议最终商定：

1、要求南京继续空投毒气弹，届时掩护地面部队行动；2、由第5军、第74军带防毒面具率先攻击打开两个缺口，随后扩张战果，后续部队跟进；3、每人带三天干粮。4、突围时间定在1949年1月9日。

蒋氏和杜聿明

然而，自蒋军12月29日恢复大规模空投以来，华野前指和前线部队便有所警惕，前沿阵地开始密切观察和掌握敌人动向。结果发现，连续两天蒋军投诚人数明显减少，根据投诚士兵的交代，“上峰”从29日起给他们吃马肉还让吃饱，包围圈内的各部队正在开始集结。华野监听部门也发觉敌人的联络信息增多，坦克汽车调动的噪音增多，种种迹象表明，杜聿明集团的突围行动迫在眉睫。

1949年1月3日黄昏，新的消息传来，韦国清苏北兵团向粟裕等前指首长汇报：“昨中午12时，八纵方面拾到敌空投之毒瓦斯弹，其名为《催泪性37式化学抛射弹》，64军工厂造。弹表灰色，弹体长15公分，式样同89式掷弹筒，中间有一道箍，箍下有六个蓝点。”苏北兵团的工作非常认真，还当场进行了抛射实验并附呈了结果：

戴防毒面具的华野战士

“今天下午，八纵张参谋试验，第一弹离发射地170米爆炸，他即向爆炸点跑去，感到口辣、喉痒，淌了一些眼泪；第二弹打出去未爆，拿回后拆开，内是气体，闻到硫磺味，嘴辣、喉痒、流眼泪，三分钟后即平安无事，效力并不大！”此时，也有敌投诚军官主动提供了蒋军准备使用毒气弹突围的情报，于是华野前指命令所有部队做好战斗准备，同时将在徐州缴获的7000具防毒面具紧急下发一线部队。

各方面汇总的情况已然清晰，为打乱敌之部署先发制人，华野前指粟裕、谭震林、陈士榘、张震当天联名发出了全歼杜聿明的总攻命令，命令指出：“近日敌复积极调整部署，试图待空投补充粮弹后，寻隙夺路突围，为贯彻战役决心，乘敌人还未得到充足粮弹补给，且疲惫动摇恐慌之际，争取迅速解决该敌，全歼杜邱李匪部，以获淮海战役全胜”！

包围圈里的蒋军

总攻发起时间定为1月6日15时30分，华野各纵和特纵集中绝对优势之炮火，将敌军阵地打成一片火海，华野十个主力纵队分为东、北、南三个战役集团，向陈官庄之敌发起猛烈进攻，另以三个主力纵队、渤海纵队和地方部队两个旅担负战役预备队，拦截围歼溃逃之敌。两天之内，猝不及防的杜聿明集团连续丢掉34个村庄，残敌被完全压缩在陈官庄附近的十几个村庄里。

杜聿明连续向南京方面呼叫，要求空军支援所余残部于9日作最后突围，蒋系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亲自压阵，当天清晨果真出动大批飞机助战，同时投下了几百颗毒气弹。地面上第5军第200师也做好了准备，一俟毒气弹发挥作用就趁势率先突围。出人意料的是，毒气弹根本没有几颗爆炸，硬着头皮冲锋的200师很快就被严阵以待的我军打了回来，邱清泉已然疯了，大呼小叫：“让它崩溃好了！”

王叔铭

战至当晚22时，杜聿明和邱清泉眼见大势已去，遂分别打电话给第70军军长邓军林、第72军军长余锦源、第74军军长邱维达等人，大叫：“没有办法了，你们自己打定主意突围吧！我们放弃指挥权。”挂掉电话后，杜聿明和邱清泉在副官和卫士的掩护下，在茫茫黑夜里开始四散逃命。

由于战场混乱不堪，两人很快失去联络，最终邱清泉毙命，杜聿明被华野四纵生俘，华东野战军全歼包围圈内之敌176000余人，震惊中外的淮海战役就此收官。

邱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