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孤烟
当55岁的马修·邦克·李奇微飞赴东北亚战场,接替因车祸而身亡的沃克成为美军第8集团军司令官时,他接手的是一支迭遭重创之后“迷失了方向的军队”。这支本应生龙活虎的军队,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自信,他们最大的愿望,是“能听到归国航船的汽笛声”。至于韩国军队,在李奇微的眼中是简直是一支“不能称之为军队的军队”。
李奇微接手的是一个烂得不能再烂的烂摊子,好在麦克阿瑟把一切权力都给了他,让他有了施展身手的空间。这个指挥过西西里岛和诺曼底空降作战的资深将领,的确有两把刷子,他果断放弃了汉城,大踏步后撤,在中朝方面庆祝胜利并准备转入休整的档口,突然发动大规模反击。这一代号为“撕裂者行动”的进攻作战,遏制了志愿军入朝以来势不可挡的攻势,在夺回战略主动的同时,也让他的士兵迅速恢复了士气和信心。
在彭总一生遇到的战场对手中,有两个人曾让他吃了不小的亏,一个是冈村宁次,另一个是李奇微。在崇尚技术优势的美军中,谋略型的军事将领并不多见,而参谋出身的李奇微却以敏锐的战场洞察力而闻名。和傲慢的麦克阿瑟不同,李奇微才是彭总真正的对手。
志愿军高层对这位强劲的对手向来评价很高,称其为“值得尊敬的对手”。而李奇微本人,也对彭总及他率领的志愿军充满敬意。当美军按计划撤出汉城时,李奇微还不忘秀一把骑士风度,在自己的指挥部留下一句话:“向中国军队指挥官致敬!”
云山之战爆发时,李奇微还未参战,但他却在回忆录中用很大的篇幅来详细记载这场战斗,而且毫不讳言美军惨败时的狼狈景象——
在志愿军一波接一波的毁灭性打击下,位于熙川地区的韩军第6步兵师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打垮了,沃克给第1军军长米尔伯恩通报战况时说,韩军第2军已经不复存在,所以第1军的右翼因此暴露了。事实果然如此,韩军第2军的指挥官告诉匆匆赶来的米尔伯恩,自己已经和下面的部队完全失去联系,在军隅里附近仅有3个营还能进行有组织的抵抗。
当志愿军在少量迫击炮掩护下,向美军第8骑兵团发动试探性进攻时,美军士兵第一次听到了刺耳的军号声。在李奇微看来,这种号声就像橄榄球比赛中边裁用的喇叭,“其音调混杂着疯狂的吹哨声,像在预示新一阶段战斗的开始”。
志愿军这种独有的军号声,给参战的美军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甚至成了不少人一辈子的梦魇。李奇微认为,这是一种中国式的心理战,让人“既熟悉又难受”。伴随着凄厉的军号声,则是“不停地射击,拼刺刀,投掷手榴弹,还扔炸药包炸毁停放着的车辆”。这场混战,“就像牛仔打印第安人那样……当迫击炮炮弹开始打到他们中间时,他们便夺路而逃,向南过河进入黑暗的山中寻找友军去了”。
志愿军极强的隐蔽接敌能力,给李奇微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他眼中的志愿军“大都在夜间徒步行军,在白天则避开公路,或是藏身于地道、矿井或村庄”。为了避开空中侦察,他们“有时会在森林里放火,以烟雾作掩护”。在美军掌握绝对制空权的战场态势下,志愿军数十万大军能够完成大范围的兵力调度集结,让李奇微叹为观止。
近战、夜战,是志愿军的看家本领,也是装备劣势一方抵消对手火力优势的唯一途径。李奇微对志愿军的近战和夜战能力赞不绝口,在他的回忆录中这样描述:“常常有这样的情况,守卫在孤零零的碉堡中的士兵吃惊地发现,四五个穿着胶底鞋的中国人,已不声不响地潜入他们与前哨警戒线之间的地带。这时信号弹就会从敌人战线那边升起,疯狂的军号声就会把我方哨兵吓进碉堡,几乎来不及发出口令,战斗就打响了。”
不过,精明的李奇微很快就从志愿军士兵的干粮袋中发现,中国士兵在执行作战任务时,后勤完全依靠自给自足,他们随身携带的干粮和轻武器弹药通常可以坚持四五天,在这之后就必须要换岗,由新上来的部队接替他们,否则就会陷入无粮无弹的困境之中。志愿军的这一特征被李奇微总结为“礼拜攻势”,他后来在反攻阶段制定的一系列战略战术,均是围绕着志愿军的这一致命弱点展开的,收效相当明显。
志愿军是一支正义之士、威武之师、文明之师。这一点,就连他们的敌人也不否认。李奇微眼中的中国军人,不仅“都是强悍而凶狠的战士,经常是打起仗来不要命”,而且和朝军相比,“他们是更加文明的敌人”。
李奇微在自己的回忆录中,对志愿军的人道主义不吝溢美之词:“很多时候,他们把自己仅有的一点食物分给俘虏,对待俘虏很和气。”和朝军经常枪杀俘虏的做法完全不同,志愿军惯常的做法是把重伤员俘虏放在担架上,摆在公路旁然后离开。李奇微承认,在美军医护人员乘卡车接伤员时,“他们没有开枪射击。”
只有尊重对手、学习对手,最终才能打败对手。在这一点上,李奇微和彭总倒是颇为相似,他们都是真正的军人。反过来讲,能够赢得对手尊重的军队,才是真正强大的军队,而志愿军,做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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