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师老山作战结束后,我回到离别两年的临沧营房,一种游子回家的归宿感油然而生,一切都感到熟悉、温馨、自然。高凤鸣副参谋长带领留守人员,已经将师部大院打扫得干干净净,营房大门横梁上悬挂起“热烈欢迎从前线凯旋归来的首长和战友”的红色布标,院内道路两旁插上了彩旗,整个营区呈现出喜庆气氛。
好在我的大部分使用东西都留在师里,警卫员赵春先帮我打扫完屋子,我回到了原先居住的小家。沏上一杯临沧地区双江县的働库茶,热气腾腾的茶香味弥漫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慢慢品尝沏好的茶水,苦涩甜润的滋味渐渐沁人心脾,顿时觉得全身轻松了下来,多日积下的劳累一扫而光。
赵春先是我在32师工作的最后一个警卫员,在战区跟随我到一线、下部队,形影不离。每天还要负责我的内务,使我不用为生活和安全分心,全身心地投入作战工作。这次从战区回撤,一千多公里行程,都是他陪伴着我,照顾着我。这些年轻战士就像我的亲人,一直到现在,他们都会来看我。这天晚上,我睡了几个月来最美的一个觉。第二天早上,嘹亮的军号声响起,我才睁开眼睛起床。
这天,食堂提前吃中午饭。饭后,我便和几个留守的领导,按照预先约定,驱车前往距县城30公里以外的头道水,与从战区回来的师机关、直属队汇合。到达头道水时,只见100多辆各型汽车已经冲洗得干干净净,齐刷刷地排列在公路一侧,每辆大车都贴上了标语。标语上写着“感谢临沧人民对我师的支持”“军队打胜仗,人民是靠山”“军民团结如一人,誓看天下谁能敌”之类的拥政爱民口号。
我的车子加入机关的行列。大约两点时分,庞大的车队向师部缓缓开进,100多辆汽车穿梭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之间,好似一条巨大的蟒蛇在大山中爬行,场面十分壮观。车队行进到距师部还有两公里的喜鹊窝村,便有群众夹道欢迎,车队把速度放到最慢的一档上前进。欢迎人群一直排列到师部大门外。2公里的路程,车队用了近一个小时才走完。
回到师部的最初几天,每天都有群众敲锣打鼓到军营慰问,军民共建精神文明的对口单位纷纷召开座谈会,请干部战士讲作战故事。为了回馈临沧人民对我师的厚爱,我师回请了临沧地、县两级的有关领导和单位到师部聚餐,以此答谢临沧人民对我师的慰问。
慰问活动结束后,师机关立即向全师下达加强部队管理教育,树立胜利之师、正义之师、文明之师形象的通知。要求各单位落实请销假制度和査铺査哨制度,增强纠察队到城区附近巡逻的密度,检查上街人员的军风军纪。根据作战中总结出的经验教训,作训部门有针对性地下达了开展军事训练的计划。为了克服作战结束回营房后,部队可能产生傲骄情绪、懈怠情绪、享乐情绪,出现纪律松弛,违纪扰民的现象,师党委分工每个领导去一个团,带司、政、后机关人员组成工作组,检查指导工作。各工作组统一出发时间,统一检查标准,统一回师汇报。
我被分配到驻双江的94团。这个团距师部不到100公里,是我到部队农场学生连接受再教育时所在的团。这个团历史悠久,诞生在抗日战争时期,参加过解放战争多个战役。1979年作战又产生了战斗英雄张进城、“模范教导员”邓如良;二营6连在自卫还击作战中被授予“英雄连”,该连指导员和自兴被授予“英勇献身的模范指导员”称号;三营在解放战争时期涌现出“铁九连”“虎七连”“模范党支部队八连”众多英雄群体。团部距县城3公里,全团2000多官兵,20多个连队集中住在一个大院内。
这个团的营区是1950年代初期,按照苏联专家设计的图纸建造的。一进大门,是一个可以容纳万人的大操场,操场上方的建筑物是一个有着1000多个座位的大礼堂,大礼堂后面是团机关办公室。营部和连队在大礼堂和操场的两旁,每个连队在大院中都有自己的球场、菜地和猪圈。营区道路相通,汽车可以开到每个连队,便于部队迅速机动。
我下团队,最喜欢看官兵们出操。通过观看出操,可以从一个侧面了解各连的士气、管理和纪律。每天早上,起床号一响,我就军容严整地提前站立在检阅台上,等待大家出操。一分钟后,便可以听到从各个连队传来的集合声。接着就是整齐的跑步声和嘹亮的番号声。队伍从两侧跑步进入操场,在各自的地域活动。一分钟前还在沉寂的营区,很快就变得朝气蓬勃。出操的队伍占满了操场,充满了阳刚之气。“提高警惕,保卫祖国,一二三四”“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加强战备,准备打仗”“嚓,嚓,嚓,嚓”,口号声、跑步声交织在一起,整齐!嚎亮!!雄壮!!!这声音回旋在军营上空,充满生气,激昂向上,汇织成涤荡心弦的军营交响曲。我喜欢听这种声音,他使我青春不老,心潮澎湃;他让我的心与年轻战友们的心贴得更近。直到现在30年过去了,每当我在电视上看到军营中部队出操、喊番号的场面,还心潮起伏,倍感亲切,回忆起当年带兵打仗的景象。
我们到达该团后,用半天时间听取团领导汇报情况,到营区各处看了看。第二天便分头下到连队检查工作落实情况了。我选择在3营炮连蹲点,与连队同吃、同住、同训练。原因是要了解这个连的思想政治工作,是否贴近部队实际,是否能为战士所接受。
这个连在社会上开展“评最差影片”的影响下,抱着“改进政治工作”的意愿,曾试图评“最差战士”。舆论一出来,便在战士中掀起波动,个别战士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幸亏发现及时,加以制止,才没有进行下去。这件事情虽是个例,却引起我的注意。我想我们军队干部必须明确:社会上提倡的许多东西不一定都适合部队,应该有分析地加于引用。部队的政治思想工作,要以调动积极因素为主,以正面教育为主,以表扬为主。对于错误的东西只能启发、教育、引导。也可以批评,但批评要实事求是,就事论事,不能无限上纲,不能人身攻击,否则会加剧矛盾激化。
3营炮连连长范忠明精干直爽,做事雷厉风行。指导员王世坤是个干部子弟,性格内向,处事稳重。经过战争的历练,他们已经变得成熟。他们与战士们相处融洽,战士们愿意找他们谈心,他们对连队管理张弛有度,各项工作有序进行,连队的课外活动比较活跃,食堂伙食也不错。我分别找了一些干部、战士谈心,大家对连队工作都满意。在3营炮连蹲了一个多星期,回到团部与工作组其他同志交换情况,形成了对该团管理教育状况的看法。离开该团前,我们将检查评估该团从前线撤回来后,部队各方面的表现反馈给团党委,希望他们发扬优点,克服不足,有的放矢地做好工作,把部队带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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