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昌航天发射场通信分站坐落在一个无名山头上，当走上山头的顶处，俯瞰山谷的时候，那些覆盖的胡椒、椰树、棕榈，装载着亘古的沉默和粗粝的冷峻，与人对视。一群航天通信人就住在这小山头上，他们每天走自己的路，再重复走自己的路，一步一步，同椰树棕榈一起经历同样的风雨，生命也像有了根须一样，深深地扎进这片土地。

山头不大，生活很小。小雪时节，海南文昌依然是微风和煦，笔者来到山头，看到手里刚闲下来的同事们，盯着房屋旁边疯长的满园野绿，心中不胜怜惜，又自发地拿起剪刀，转身投入到美化山头的工作中。

正在修剪绿化带的胡国祥，被"扑棱棱"的一声吸引着抬头望去，原来是一只喜鹊刚从头顶飞过，他突然心中感慨，指着在小院一隅的一棵纤细的椰树，笑着说："这是我刚上山时种下的扎根树。六年了，它才不到一米，要是个娃也该比它高了……但我期待着它长成参天大树的那天，结出的椰子一定特别甜。"身边的同事们虽讪笑了起来，但手里的活却干的更卖力了。他们走过的地方，"忠诚""爱国""扎根"几个大字在霞光照耀中熠熠生辉，在山头航天人眼中，大石上的这几个词，是自己永恒的情感寄托和精神坐标。

这几年，陆续有同事离开山头，除了日常值班、执行任务，胡国祥又多了一项任务：帮老同事照看扎根树。他说，咱们上山第一件事就是种下自己的扎根树，种树不仅是我们的传统，也见证了大伙儿艰苦创业的奋斗历史，山上的每一棵树都有名字，树就是人，人也像树。

记得一次台风过后，岛上好多扎根树都被刮倒，有人对着山谷号啕大哭，但哭过以后，大家擦干眼泪继续种树……如果苦是现实，那么战胜苦则是一种境界。

晚饭黄昏后，上山没多久的雷超把胡国祥"围堵"在了宿舍："组长，没上山之前就听说了很多山上的辉煌事迹，还知道你有好几次机会下山你都没走，我喜欢写作，给我讲讲吧，组长！"

胡国祥拿起水杯抿了口水，微抬的头慢慢落下来，说："6年了，我在这里走了又回，回了又走，但真要说起家，除了远方的故乡，想起的还是这个山头。要说刚开始的时候，呵呵，再艰苦的日子也都过来了……""山上条件确实艰苦，当时还没有安装洗浴设备，每十天半月就得靠水车运送一次水。大家特别珍惜用水，每次洗澡，烧一壶水，全身擦拭几遍就算搞定……"

新老两代山头人在这时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为着相同的使命，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共鸣，激荡在两代山头人的心间。

劳碌了一天的人员都已渐进梦乡。刚在山头负责人的房间谈完工作的张海亮，对着笔者情不自禁感慨出了声："转眼又是一年啊，又要认一座小山当家。"

10多年来，岁月的流逝不止带来了成熟与阅历，还带来了天气雷达专业从"门外汉"到"尖子手"的变化，在老家已经可以咿呀学语的儿子，也成了张海亮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其实，山上的人不怕艰苦，而是怕寂寞。小山头只有十几个人，该聊的话，不到两周基本就聊得差不多了。山上没有网络，电话信号也不好，打个电话，经常得满山"喂喂"喊着找信号。有时候，你会怀疑是不是山上风大，把电话信号吹跑了。张海亮刚结婚那两年，妻子来单位探望，只能租住在离山头三公里的村庄里。蚊虫多、见面少、衣服怎么都晾不干……总是待不了一段时间就吵着要回去。因为即便大人受得了这种环境，小孩也受不了。面对妻子发出"真把山头当家了"的无心抱怨，对航天事业抱有满腔热血的张海亮总是显得手足无措。在上次走留的抉择中，虽曾有过动摇，然而当自己真有了要离开的打算，妻子却说："我说的都是气话，其实我最爱的还是你航天人的模样。

通信机房外，月亮悄悄爬上树梢，皎洁的月光把树上茂盛的叶子照得格外通透。"远方有霓虹闪闪，山上有繁星点点。以航天人视角来看，还是山上的繁星更美一些。"张海亮的笑容映入眼帘。

执手山头，远离亲人，山头航天人有太多辛酸故事。它琐碎又平常，甚至无趣，但你用心去体悟时，内心会走向另外一些词，比如坚守，比如坚韧。

来源：我们的太空

作者：周琪 张艺

编辑：麻雨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