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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10月1日,毛泽东向身边工作人员讲了一段故事。他说,这个故事,你们只有从我这里才能听到,哪本书上都没有。还是上井冈山的时候,秋收起义之后,我们连打了几个败仗。人不断地跑,连师长都不辞而别了,人心乱得很。当时,就有人说,还是散了吧,就这么几个人,能顶什么用?
毛泽东所说的这个故事就是他领导的秋收起义中所发生的故事,而那个不辞而别的师长,正是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师长——余洒度。
余洒度,1898年生于湖南省平江县,1924年考入黄埔军校第二期,期间加入中国共产党。黄埔军校毕业后,在北伐开始前,和卢德铭一起被分配在叶挺独立团。北伐时,两人均为连长。不久卢德铭在汀泗桥战斗中升任营长,余洒度仍为连长。南昌起义前,在张云逸的斡旋下,已是叶挺独立团参谋长的卢德铭升任张发奎的第二方面军警卫团团长。这时,余洒度才升任警卫团一营营长。8月2日,卢德铭依令率领警卫团前往南昌参加起义,此时警卫团二营营长为钟文璋,三营营长为陈浩。
警卫团快要到达南昌时,得知南昌起义大军已经南下,张发奎的部队已进驻南昌。在夏曦的要求下,卢德铭和参谋长韩浚、指导员辛涣文一起返回武汉找中央,请示下步行动,部队暂由一营营长余洒度率领,折回湘鄂赣边休整待命。
卢德铭他们一走,余洒度便宣布自己任警卫团团长,钟文璋任参谋长。余洒度和卢德铭是黄埔同期同学,他在指挥、战绩方面因不及卢德铭,而升迁总是慢一步,因此有点怀才不遇的感觉。这次卢德铭他们离队,余洒度觉得自己有了施展才能、大展宏图的机会。
部队在向湘鄂赣边的修水转移时,又收编了余贲民领导的平江工农义勇队。收编后的部队为了能落下脚,有个“合法”的身份而又不被江西的国民党军攻打,余洒度动用私人交情并派人向国民党江西省政府主席朱培德请求以“江西省防军暂编第一师”收编。朱培德为扩大势力欣然应诺。
改编后,余洒度任师长,余贲民任副师长,钟文璋任参谋长,下辖两个团,原警卫团编为第一团,钟文璋兼任第一团团长,浏阳工农义勇队编为第三团,苏先骏(浏阳工农义勇队负责人)任团长。平江工农义勇队分别补入这两个团,另外还从警卫团抽调了一个营补入第三团。
8月30日,湖南省委决定由毛泽东去平江、浏阳领导农军举行湘赣边界秋收起义。毛泽东先在安源召开了军事会议,决定成立湘赣边界秋收暴动的指挥机关——前敌委员会,书记毛泽东,以原“江西省防军暂编第一师”为基础,组建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总指挥卢德铭,师长余洒度,副师长余贲民,参谋长钟文璋。并将安源矿警队编为第二团,团长王兴亚。
具体作战方案为:第一团赴铜鼓与第三团会合,夺取浏阳后直捣长沙;第二团由萍乡攻占醴陵,歼灭敌人后挥师长沙;第三团自铜鼓进攻浏阳,夺县城后与第一团会攻长沙。总目标:长沙;起义时间: 9月9日;会攻长沙时间:9月16日。第一团由师长余洒度、副师长余贲民率领(起义前总指挥卢德铭也到了第一团),第三团由毛泽东亲自前往领导,而第二团则由团长王兴亚负责指挥。
不可否认,在秋收起义前,作为共产党员的余洒度工作是积极的,在白色恐怖大环境下敢于拉起队伍干革命的精神也是难能可贵的。然而在此后的行动中,就开始逐渐暴露余洒度作为工农革命军师长的诸多方面的不称职。
第一、错收邱国轩部
邱国轩部原驻修水县渣津,系黔军王天培部下,有六七百人。余洒度得知后,产生了将其收编的念头,但副师长余贲民不同意,认为邱国轩部是政治土匪,无恶不作。但余洒度一心想做一个加强师的师长,执意收编。最终,余洒度将邱国轩部收编为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第四团,邱国轩任团长。
部队还没出发,余贲民就找到余洒度反映,邱国轩部抢了镇上的一个铺子,现金和吃的被洗劫一空。而余洒度认为余贲民和四团过不去,看人家做啥事都不顺眼,就说:“我师明天就要行动,这种小事就不要计较了吧,影响了团结事大。”
接下来,一团和四团联合攻打平江城。一团团长钟文璋按照余洒度的指示,让四团殿后。结果一团正在奋勇向前冲锋,屁股后面“着了火”,邱国轩部临阵倒戈在一团的后面开了枪。钟文璋还来不及下令反击,邱国轩部的人马已经两路夹击,直冲一团团部,毫无防备的一团被杀得溃不成军。军需处长陈毅安辛辛苦苦积攒的一箱箱光洋被洗劫一空。
钟文璋面对惨败,嚎啕大哭。他无力面对现实,躲到山洼子里剃了个光头,化装成难民一走了之。
余洒度和余贲民率领师部赶到时,败局已定。余洒度从头凉到脚,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此战损失200多人枪,辎重几乎被劫掠一空。
按理说,余洒度的这种想扩大革命的队伍的初衷是好的,毕竟革命确实需要更多的人参与。但余洒度对邱国轩部收编前,却没有请示前委书记毛泽东,事后毛泽东对他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做法非常生气;收编后,既没能对其亲自调查,又没有对其部队混编,还没有对战士进行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仅派了参谋彭楷、副官余浩两人进行了面上的调查,被邱国轩表面上的忠实可靠骗了,导致养虎为患。
第二、刚愎自用作风霸道
一团初战失利后,关于下一步的行动,总指挥卢德铭主张请示前委书记毛泽东后再作决定,于是派出陈毅安前去浏阳寻找毛泽东和他带领的三团。在陈毅安返回前,余洒度为了挽回收编邱国轩部而遭失败的面子,执意要再打平江长寿街。总指挥卢德铭、参谋罗荣桓和何长工均坚决阻止,无奈卢德铭虽是总指挥,但军权已交余洒度,不好强硬干预,罗、何两位参谋余师长更是不会放在眼里。
罗荣桓说:“总指挥,余师长有点蛮干了,你应当制止呀!”
何长工也说:“出了岔子,悔之晚矣。”
卢德铭摇头说:“不瞒二位,余洒度过去当营长,我当团长,他听我的;而今他是师长,我这个总指挥难指挥他啰。”
三人别无他法,只好跟着部队行动。
好在部队刚出发不久,陈毅安就带着毛泽东的密信赶回来了,拦住了一团。
毛泽东在信上说,第三团在东门作战不利,第一团已在金坪失败,要师部和一团向浏阳文家市进发,与三团会合。
卢德铭看到信后,一阵欣喜。
而余洒度阅信后则沉着脸,半晌不语,极不情愿地停止了进攻长寿街。
1927年9月19日,前敌委员会在浏阳文家市里仁学校召开紧急会议。此时的起义前的三个团或者说是四个团,已经只剩下一团和三团两个团了(二团在浏阳被打散了)。参加会议的是毛泽东、卢德铭、余洒度、余贲民、苏先骏等9人。
会上,余洒度坚持执行省委关于起义部队会攻长沙的决议,三团长苏先骏附和。其他人则都同意毛泽东停止攻打长沙,起义部队暂时到湘南敌人薄弱地带发展的意见。因为起义部队当前受到了挫折,长沙敌情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仅靠两个团兵力攻打长沙已经不可能,同时边行动边将情况上报省委。
以后的历史发展证明,毛泽东的决策是正确的。整个土地革命战争期间,红军打下省会城市的记录仅有一次,那是1930年7月,彭德怀率领红三军团趁守军薄弱之时拿下了长沙,但也导致已是红三军团第八军一纵队司令的陈毅安牺牲。
尽管会后,余洒度不得不执行前委的决定,但是他的内心仍然是不服气的。他这种听不进毛泽东的规劝和其他大多数同志的意见,不认可毛泽东实事求是地对时局的分析和做法,令所有的前委委员感到失望。
第三、好大喜功军阀习气重
秋收起义部队会师文家市后,引起了国民党反动派的注意,开始在起义部队可能的前进方向上拦截。部队出文家市后,打算经上栗、过萍乡、进莲花。
部队过芦溪时,由于三团参谋长陈坚的疏忽,找的带路向导是敌人的奸细,结果敌人把起义部队带进了伏击圈。总指挥卢德铭靠前指挥突围,不幸中弹牺牲。卢德铭的牺牲,让毛泽东心疼不已,仰天大喊:“还我卢德铭,还我总指挥!”
芦溪突围后,部队来到了莲花,考虑到莲花城内敌人兵力空虚,也为提振士气,毛泽东同意了余洒度攻打莲花县城的建议。这倒让余洒度有些意外,于是他亲自带领陈浩的三营很快拿下了莲花城。
打下了莲花城的余洒度开始有些飘飘然了,打算摆酒庆贺。当有人劝他说不合适时,他却说:“胜仗是我打的,今天我说了算。”
摆酒就摆酒吧,选的地方也是奇特,他邀请苏先骏、陈浩等几个人来到一座名叫海莲庵的尼姑庵。苏先骏拿出两块大洋让一位老尼姑给他整酒整菜,老尼以佛门净地不占荤腥为由战战兢兢地拒绝,苏先骏无奈只好安排战士去买酒买菜。
几个人酒过三巡,开始对前委提出的到湘南去发展你一言我一语的表示不满,还说,不是毛泽东阻拦,他们现在肯定在长沙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天天偷偷摸摸钻山沟。
这边正在喝酒,那边正在值班的参谋罗荣桓接到报告说,白天抓住的莲花县党部秘书刘启沛跑了。罗荣桓将情况报告了余洒度,余洒度忙着喝酒不以为然。罗荣桓只好向毛泽东报告,毛泽东气得拍桌子:“岂有此理,部队危急,他们居然还有心思花天酒地……”于是急匆匆来到海莲庵,先向那位老尼替下属赔了不是。见到余洒度,余洒度依旧不以为然,借着酒劲说:“毛委员,你放心,跑走个把俘虏不至于引来杀身之祸,我余洒度用脑袋担保你的安全。”
毛泽东厉色问:“余师长,你有几个脑袋?1000多人生命安全,你用什么担保?!”余洒度一时语塞。部队连夜撤出了莲花城。
第二天刘启沛就带着敌杨如轩二十七师的两个团向莲花城扑来,不过扑了个空……
第四、意志不坚定最终逃离
1927年10月初,秋收起义部队在完成三湾改编后来到井冈山脚下的一个小镇——水口。罗荣桓想办法从镇上弄来了一卷最近的报纸,就赶紧把它送给了毛泽东。
报纸上的消息让毛泽东眉头紧锁:南昌暴动的部队南下失败,贺龙、叶挺部损失惨重,已不复成军……
不知什么时候,余洒度站在毛泽东的身后也看到了这些消息,大呼:“完啦,完啦,全完啦!”他本来不同意起义部队退却南下,但考虑到南下能同南昌起义部队会合,才勉强同意。现在看到南昌起义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他开始一下子变得如泄了气的皮球。“完啦!铁军无救啦,革命无望啦……”竟伤心的痛哭起来。
毛泽东盯住一条消息说:“你看,朱德同志从三河镇突围,率一支部队从饶平到了武平。”
余洒度停止哭声,拿过报纸一看:“唉,也没得几个人啰,可能还不如我们呐。叶挺、贺龙的主力都叫人家干光了,革命大火已灭……”
当天晚上部队点名时,发现余洒度没了下落。毛泽东知道后说:“他迟早要走这一步的,有么子办法呀,由他去吧!”
在革命最为艰苦的时候,先是一团长钟文璋第一仗败了就出走,二团长王兴亚在浏阳失利后失踪,三团长苏先骏在三湾改编后不辞而别(逃到长沙叛变,出卖了湖南省委负责人之一郭亮,致郭亮被捕遭杀害。1930年,彭德怀的三军团攻入长沙后,苏先骏被抓到后枪决了),后是师长余洒度也逃走了。
1931年11月,余洒度在上海被国民党特务逮捕,余洒度表示愿意“悔过自新”,投靠了国民党。1933年,被委任为国民党军第六十一军政训处少将处长。为了满足自己奢侈的生活,余洒度利用职权,走私并贩卖毒品。由于分赃不均,引起同伙不满,导致事情败露,被逮捕后押往南京,蒋介石亲自下令枪决。
毛泽东说的“哪本书上都没有” 的历史,正是秋收起义失败面临严峻形势的真实写照。
所谓大浪淘沙,历史无情……有的人在艰苦卓绝的斗争中坚定革命理想与信念,经受住了血与火、生与死的考验,不管是牺牲还是幸存,最终都和共和国一起走向辉煌,比如卢德铭、陈毅安、罗荣桓、何长工、余贲民……而有的人革命信念却摇摆不定,带有功利主义、机会主义思想参加革命,自然会在血与火、生与死的考验中被淘汰……
天择是作者的笔名,曾在国防大学从事教学与研究工作,对历史和哲学颇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