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

上海俄罗斯中亚东欧学会理事 张耀

     俄罗斯近日举行战略核力量演习，在总统普京的指挥下，将核打击的“看家本领”进行了一次最强集中展示。

      俄罗斯为何在此时举行这样一场演习？作为全球最后向美国当选总统拜登发出祝贺电报的领导人之一，普京希望以此传递哪些信息？未来俄美关系的前景如何？我们请专家为您详细解读。             ——编者

     1.地缘政治局势不容乐观 俄三军尽出展示核力量

      问：俄罗斯在什么背景下举行这次战略核力量演习？

      答：俄罗斯战略部队9日进行了大规模核打击军事演习。“普京按下核按钮”，俄罗斯媒体报道，在总统普京的亲自指挥下，陆海空三军战略打击部队尽数参加了这次近年来俄罗斯最大规模的核演习。

      俄罗斯空天军图-160战略轰炸机和图-95MS战略轰炸机分别从俄罗斯欧洲地区的恩格斯机场和远东地区的乌卡拉卡机场飞往任务区，并向位于俄罗斯科米共和国的片博伊靶场发射了远程巡航导弹。在巴伦支海，俄罗斯的冷战老兵德尔塔IV级战略核潜艇“卡累利阿”号则向万里之外的堪察加半岛的库拉靶场连续发射了4枚“深蓝”潜射弹道导弹。与此同时，俄罗斯从陆上的普列谢茨克航天中心向库拉靶场发射了著名的“亚尔斯”洲际导弹。据俄罗斯方面的报道，所有导弹都准确命中了预定目标，这次空基、海基和陆基“三位一体”战略核力量演习的任务全部完成。

      当前世界正处于新冠疫情继续蔓延的严峻时期，俄罗斯自身也是新冠疫情的重灾区，累计感染病例仅次于美国、印度和巴西。俄罗斯为何要在此时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核打击演习呢？

      俄罗斯对当前国际地缘政治局势的认知是比较严峻的。自从2014年乌克兰危机之后，俄罗斯一直受到西方的严厉制裁，加上新冠疫情的暴发，俄罗斯经济面临相当困难的局面。特朗普上台后，强调大国竞争是当前美国面临的最大威胁，推动扩军尤其核武器现代化计划，不断摧毁美俄从冷战时期开始建立起来的军控体系，意图建立对俄罗斯占据重大优势的战略和常规军事力量。而当选总统拜登则比特朗普更强调俄罗斯对美国的威胁，今后的美俄关系在俄罗斯看来并不乐观。同时，美国主导的北约近年来也不断在俄罗斯周边地区举行各种军事演习，部署军事力量，使俄罗斯感受到了巨大的军事压力。另外，最近俄罗斯周边地区不断爆发各种地缘政治动荡和冲突，例如白俄罗斯的政局动荡，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围绕卡拉巴赫地区的局部战争等。

      由于种种原因，俄罗斯非常重视核武器在维护国家安全中的关键性作用，俄罗斯甚至以必要时可以首先使用核武器作为国家安全学说的重要内容。战略核力量已经成为俄罗斯国家安全的基石，而且这种力量必须不断被证明是有效的。

2.俄综合国力大不如前 应对威胁倚仗核威慑

      问：俄罗斯通过这次核演习希望达到什么目的？

      答：首先是应对美国和北约的军事威慑。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的综合国力大不如前，加上最近几年各种原因导致的经济困难使得俄罗斯维护和建设强大军事力量的财政能力日益拮据，俄罗斯和美国及北约集团的常规军事力量的差距日益扩大，而且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俄罗斯很难再弥补这种差距。因此，强大的核威慑已越来越成为俄罗斯应对军事威胁的主要手段。因此在当前国际大变局形势下，俄罗斯必须向世界尤其是美国证明自己核力量的强大和有效性。

      其次也是给即将上台的美国拜登政府一个明确的信号。拜登是老资格的民主党政客，从目前来看，拜登政府的俄罗斯政策将承袭奥巴马时代对俄政策强硬的特点，对俄罗斯施加政治经济和安全压力。这使得俄罗斯对今后美俄关系演变的前景并不乐观，普京也是世界上最后向拜登发出祝贺当选电报的领导人之一。俄罗斯对地缘政治的安全有着极为强烈的执着。因此，俄罗斯要向未来的美国政府表明，虽然希望能够缓和美俄关系，但俄罗斯已经做好了准备，核力量随时可以维护俄罗斯的安全。

     另外，俄罗斯目前正面临一个重要时间节点，就是明年2月美俄两国之间的《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就要到期了。特朗普政府已经撕毁了美俄间签署的其他所有双边军控条约和机制，这个《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已经是美俄两国间唯一一个军控条约了。美国候任总统拜登对此问题态度还不明朗，因此俄罗斯也可能试图通过这次大规模核演习向未来的美国新政府表明俄罗斯在此问题上的强硬立场，即便美国不愿意继续续约，俄罗斯也有足够能力维持强大的核威慑力。

3.军控续约问题广受关注 拜登政府或有条件延长

      问：美俄《新削减战略核武器条约》即将到期，双方能否延续这一条约？

      答：冷战时期，美苏两个超级大国进行了疯狂的核军备竞赛，到了冷战后期，一方面由于世界各国要求和平与发展的呼声、一方面美苏两家对于继续制造大量核武器以及维护已有的核武器也不堪重负，更主要是为了建立相互确保摧毁的恐怖平衡，双方签署了一些核军控协议。但这些军控机制近年来已经遭到美国方面的不断解构。

      2001年，美国总统小布什宣布退出《反导条约》。特朗普上台后更是着手全面废除美俄双边军控机制，准备打造全新的美国核力量。2019年美国退出了《中导条约》，2020年11月又退出了《天空开放条约》。《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将在2021年2月到期，如果届时不能续约，美俄间的核军控机制将荡然无存，世界可能重新回到大国进行核武器军备竞赛的局面。

      目前美国候任总统拜登还没有明确宣布其核战略，而特朗普在执政期间曾发布《核战略态势报告》，表示将大力更新美国核力量，降低核武器使用门槛。特朗普还在2021年预算草案中要求花费约460亿美元更新和研发美国的核武器系统，460亿美元几乎就是俄罗斯一年的军费预算支出。

      俄罗斯方面多次向美国提出《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续签至少5年，但特朗普政府一直拒绝回应俄罗斯的要求。

      拜登将在明年1月20日就任美国总统，留给其决策是否续签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从长远看，美国为确立起针对其他大国的核优势，放弃冷战时代形成的核军控机制是个必然趋势，但是拜登上台后最重要的任务是应对疫情和恢复经济，这需要付出大量政治资源和财政资源，而核战略并非是目前紧迫事务。因此，美国很可能选择有条件延长《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一定期限，在美国认为合适的时机，会要求终止原来的核军控协议，重新谈判以谋求形成对自己更有利的新军控规则和体系。

4.拜登延续奥巴马时期政策 俄罗斯谋求增加博弈筹码

      问：拜登上台后，美俄关系前景如何？

      答：从拜登竞选期间发布的政策纲领来看，其外交政策很大程度上带有奥巴马时期的特征。美国民主党政府历来强调外交政策中的“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因素，在奥巴马时期，美俄关系从最初的谋求“重启”，到后来的美国不断强调“人权”“民主”等价值观因素，到乌克兰危机后美俄关系彻底陷入冷战后的低谷，美国联合欧洲国家对俄罗斯进行全面制裁，迄今已经逾6年。特朗普上台后从全球战略出发，曾经试图松动美俄关系，但是未能撼动民主党借口俄罗斯干涉美国大选而塑造的“反俄政治正确”。拜登已经宣布俄罗斯是美国最大的外在威胁，正式执政后大概率将重新修复被特朗普破坏的与欧洲盟国的伙伴关系，而美欧伙伴关系的一个基础正是俄罗斯因素。因此美欧继续维持乃至加强对普京领导下的俄罗斯的经济制裁、利用各种策略引导俄罗斯发生政治改变是可以预料的。同时美国还将以北约为工具联合盟国继续维持对俄罗斯的地缘政治和军事安全领域的威慑。

      对俄罗斯而言，一直到最后阶段才向拜登发出当选祝贺表明对拜登主政时期的美俄关系并未抱太大希望。俄罗斯一方面依然表示自己愿意改善与美国关系，寻找各种可以合作的领域，同时也会进一步加强与世界其他力量中心的多边伙伴关系以平衡美国的政治经济压力。另一方面，笃信实力才能带来平等与和平的俄罗斯将继续加强自己的实力，增强与美国博弈的地位。以俄罗斯现在的综合国力，不可能在所有方面都与美国争一长短，军事实力一直是俄罗斯的强项，但是由于技术差距和财政负担，俄罗斯在陆海空三军常规武器系统总体实力上与美存在较大差距。而核武器力量只要保持一定规模，即便技术上有所落后，都能对对方形成巨大的威慑，这也许也是俄罗斯此次进行如此大规模核打击演习的最重要目的。

（来源：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