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总是志愿军的统帅，整天都是考虑作战问题，没有其他消遣。

这时杨凤安自作主张去把洪副司令叫过来跟彭总下棋。

洪副司令知道中朝联席会议开得很成功，毛泽东主席批准了志司的作战方案，老总很高兴。洪副司令笑嘻嘻地走进老总的房间，一进门就说："老总呀，下一盘棋吧？"

彭总看了一眼洪学智，说："下一盘就下一盘！"说着站起来，说："小杨，把棋拿过来。"

杨凤安把棋摆好，作战双方在炮弹箱上坐下。

洪学智说："老总呀，咱们可说好，不兴许带绳的。"

老总说："走吧，就你洪学智啰唆！"

彭总先来一个当头炮，洪学智来一个跳马。老总来一步跳马，洪学智来一步拱卒子。不料走着走着双方就吵起来了。洪说："老总你怎兴带绳的？"老总说："谁带绳了？"洪说："带绳还不承认。"老总说："就你洪麻子事多！"

正在吵得热闹，黄有焕进来悄悄地对杨秘书说："金雄来访，在会客室等着。"

杨秘书手遮右颊，小声对彭总说："金雄副司令来了。"

彭总警觉地问："在哪里？"

"在会客室。"

他对洪学智说："洪麻子，你不要动呀，你等着。"

他急忙往会客室去了。彭总见到金雄，握手后，金雄把一本《工作记事手册》递给了彭总，说："请彭总看看。"彭总疑惑地看了金雄一眼，翻开手册看，是英文，说："金雄呀，它认得我，我可认不得它。"金雄笑了，彭总也一笑，说："还是把解方叫来看看。"

解方通晓几个国家的文字，他进来给金雄打过招呼，彭总把记事本递给他，说："看看是什么内容。"解方看了一页说："是美军和南朝鲜军最近的兵力部署。"

"啊？"彭总很惊讶，"你翻译给我听听。"

解方一边看一边说，美军，韩军以及联合国军，一共5个军16个师，外加3个旅1个团，共23万人，准备兵分三路，在春节期间向北发起大规模进攻。参战飞机、大炮、坦克各多少，发动攻势如何部署，如何协同……

彭总大惊，问："这是敌军的最高机密，哪里搞来的？"

金雄说："彭总呀，这个记事本子是朝鲜人民军女侦察员金玉姬获得的。她原来是平壤大学英语系学生，美国侵略朝鲜后，她参加了人民军，在人民军情报部门工作。她化装成朝鲜农村姑娘，深入到三七线以南收集情报，路上恰好遇到美军第8集团军参谋长艾伦少将的吉普车抛锚。她见是一位美军少将，于是就装作酒后的醉态，稀罕美军的罐头食品，听艾伦和他的随行人员谈话，弄清了艾伦的真实身份。艾伦见她是一个农村姑娘，老实可欺，就把她带到了营帐内，她灌了艾伦很多的酒，艾伦昏睡后，她从艾伦的口袋中拿到这个记事本，巧妙地混出了美军营地……"

彭总津津有味地听完这个故事，说："这个艾伦好色呀。"金雄说："不好色丢不了记事本。"彭总说："这姑娘是一位英雄，了不起，人民军应该给她记功。"

金雄回答："是，是，已经报告了金首相。"

彭总略作深思，说："金雄呀，我原以为经过三次战役，美军要遭受很大的损失，在短时间内美军不能发起大规模的进攻。看来，这个估计不准确。敌军很快就调整过来了，说明敌军有现代化的装备，有现代化的运输条件，兵员、粮弹、物资能很快得到补充，所以敌军进攻很快呀。"我军的保障水平与美军还差得远呀！

金雄说："彭总的分析很对，美军的补充很快。"

彭总回头对解方交代说："解方，你马上组织作战情报几个部门很好地研究研究这个记事本子，结合我们第四次战役的计划，看看哪些地方要修正一下，哪些地方要加强，你们先拿出一个对付敌军的妙计嘛。"

解方拿着艾伦的小本子，先喊杨迪。

杨迪从房间出来，解方对他说："你去把崔醒农叫来，一块到我这儿来。"

这时，志司向前移动到金化以北一条大山沟里。山沟里松林茂密，既靠近前线，又比较隐蔽。

雪在不紧不慢地下着。我军西线总指挥韩先楚本来已经出发。他是很辛苦的，从第一次战役开始，彭总就一直委托他在前线指挥几个军作战，几乎很少在司令部机关。他对前线战役战术指导有很深的体会。

第二次、第三次战役，他带的都是杨迪，感觉用得很顺手。杨迪对前线战事很熟悉。

这次出发前，他对杨迪说："走吧，杨迪。"

杨迪面露难色。

韩先楚不解，问"你怎么了？"

杨迪说："邓司令说让我跟他去。"

"你小子，你不愿意跟我呀！"

"不是……"

"那你赶快给我喊崔醒农。"崔醒农是从八路军战士经班长、排长、连长成长为部队侦察科长的。在山东军区7师当作战科长，一直跟着号称"山东的夏伯阳"杨国夫师长的。7师进军东北编入6纵后，崔醒农在6纵任侦察科长。抗美援朝回国后，任总参情报部处长，中共中央联合接待室主任，昆明军区步校副政委。"文革"后，他到总后勤部丰台干休所休息。笔者曾经到他的住处采访过他。到老年，他身体没有发胖，还一直像大侠一样精神，说起杨迪来滔滔不绝，故事很多。

韩先楚带侦察处长匆匆忙忙出发了，但走到半路又返回来了。

他琢磨，西线有美军10万余兵力，空海军与步兵协同，攻击力极强。我军只有38军、50军和朝鲜第1军团，一强一弱，不对称呀。形势会很快恶化，比彭总预料的还要快。我3个军一旦顶不住，西线出现问题，不就要影响整个志愿军的防线吗？我韩先楚去西线也扭转不了强弱的态势呀！

"掉头回去！"他对司机说。司机不明白，疑惑地看他。他说："让你回去，你就回去！"

然后，韩先楚风风火火走进彭总的房间，说："彭总，不行呀！"

彭总见他进来，很诧异，问："怎么了，韩先楚，你怎么又回来了？有什么急事？"

黑瘦黑瘦的韩先楚坐到彭总的对面，说："不对呀！"

彭总问："怎么不对了？"

韩先楚说："彭总呀，西线是美军进攻的重点，李奇微在西线集中了约10万兵力，我们在西线打阻击防御的部队太少呀，两个军一个师，武器装备都很落后。西线兵力太少，一旦顶不住，会影响到邓华方向，影响到全局。"

彭总叹了一口气，说："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估计到。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呀。"

韩先楚将军是一个作战勇猛快人快语的人。他说："邓华方向那里只有约5万敌军，而且是南朝鲜军队，配备邓华的兵力就4个军，是敌军兵力的三倍呀。他用不了这么多部队。你给我一个军吧。"

彭总摇摇头，站起来踱了几步，回头说："不能给呀，韩先楚。"

韩先楚皱眉头，"为什么？"

彭总说："从来用兵无诡不胜呀，这是我布置的一步险棋。"

"险棋？"

"你听说过孙膑赛马的故事吗？"

韩先楚摇摇头。彭总说："齐国大将田忌与人赛马，孙膑给田忌当参谋。田忌的马都不行呀。他的三匹马都比对方的三匹马差。怎么办？赢的希望很小。你说怎么办？"彭总问韩先楚。韩先楚一时回答不上来。

彭总说："孙膑想了一个策略。对方出上等马，田忌不出上等马，出上等马也是输，干脆出下等马，对方1 ∶ 0赢，很高兴；对方出中等马，田忌不能出中等马呀，出上等马，田忌赢，双方1 ∶ 1平；对方还剩一匹下等马，田忌则剩一匹中等马，对方没有选择了，1 ∶ 0，田忌赢。这样是田忌2 ∶ 1赢对方。我这里就参考了孙膑赛马的策略。"

"啊？彭总你真行！以你的下马对李奇微的上马呀？"

彭总笑哈哈地说："这样比喻也不完全恰当。李奇微以为我军主力在西线。西线是主要方向。我是干脆以较少的兵力对李奇微的主力。你那里确实困难会很大。但我们这是劣势对强势，险中求胜。我们要集中力量突破一路，动摇李奇微的防线。"

"我明白了。"韩先楚笑嘻嘻地说。

彭总神情严肃，心情沉重地说："你那里会打得很艰难，会有很大伤亡。这是不得已的事情。有失才有得。为的是为中路邓华集团创造歼敌的条件。"

"我明白了。"

"你去吧，不要埋怨我厚此薄彼呀。"

文/ST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