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的女性复仇爽剧个个火爆。
从《摩天大楼》,到《致命女人》,再到《付岩洞复仇者们》。
不仅讲出了女性“不爽”的心声,还带她们体验大仇得报的“爽感”。
有部电影打着复仇爽片的旗号,不仅跟“爽”不沾边,连电影名都在扎心。
看完后会被彻头彻尾的悲壮与绝望的情绪笼罩。
因为你清楚,这部复仇片才是残酷的现实。
说的就是颁奖季热门电影[前程似锦的女孩]。
烂番茄新鲜度达91%。
女主角凯茜和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尼娜都是前程似锦的女孩。
她们美丽而自信,在医学院名列前茅,毕了业就会成为令人敬佩的医生。
然而有一天,尼娜喝醉被同学强奸,抑郁退学。
凯茜为了照顾她跟着退学,可尼娜还是自杀了。
凯茜的复仇之路由此开始。
01
凯茜的复仇,表面上看起来是酷炫的。
她过着奇妙的双重生活。
白天在咖啡店工作,夜晚换上性感的战衣,去夜店和酒吧“狩猎”。
她装醉,一个人瘫坐在酒吧的沙发上,总有男人过来“关心”。
有个叫杰瑞的男人好像与众不同。
他的两个同伴看到了沙发上的凯茜,猥琐地对她品头论足,说她“被占便宜也活该”。
杰瑞却很有绅士风度,走上前问她“还好吗”,还帮她叫了出租车,送她回家。
坐到车上,绅士杰瑞邀请凯茜顺路到他家再喝一杯,不等凯茜回答就让司机换了目的地。
就这样把凯茜带回家,一边骂自己酒吧的朋友是混蛋,一边给她倒了酒。
没喝两口,杰瑞就开始不安分了。
他往凯茜身边靠,拨弄头发、抚摸、亲吻,动作越来越大胆。
凯茜说自己想躺一下,他就把她带到卧室。
这下杰瑞完全暴露了本性,扒下她的内裤,开始肆无忌惮的侵犯。
紧要关头凯茜突然坐起来,清醒地质问他“你在干什么”,杰瑞当场懵掉。
这是凯茜给这些臭男人的教训,想让他们知道“No is No”。
她有一个小本本,上面画满密密麻麻的竖线,每条竖线代表一个男人。
攒够四个,她就狠狠画上斜线,一笔勾销。
看到凯茜装醉被男人捡尸,阿看不仅没有复仇的爽感,反而为她担心。
在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男性独处,太危险了。
倘若有人气急败坏,没有就此收手。
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凯茜要如何保护自己。
实际上,她也没能教训到这些道貌岸然的男人,反倒成为他们口中的“疯女人”。
这么看来,凯茜的复仇是相当无力的。
她设计惩罚当年闺蜜尼娜被性侵事件的冷漠帮凶,也只是警告和惊吓而已。
比如觉得尼娜“仙人跳”的女同学,和漠视尼娜求助的校长。
凯茜尽力想让她们对当年尼娜的处境感同身受。
可她们在这之前,甚至都不记得尼娜。
因为是跟自己无关、跟自己爱的人无关的事情,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自私冷漠的人都过得很好。
她们一个做了幸福的双胞胎妈妈,一个把医学院做大做强,陶醉在事业光环中。
只有一个人背负着虚无的十字架忏悔——
性侵者亚尔的辩护律师。
他曾经用自己的手段,强迫无数的尼娜们放弃指控。
他的良心受到谴责,每个晚上都睡不着。
凯茜见状放弃了复仇,对他说出原谅。
他趴在凯茜身旁哭泣。
凯茜瘦弱的胳膊和律师强壮的臂膀在同一个画面出现,无比扎眼。
眼前竟然是弱小的人来安抚强壮的人,祝他睡个好觉。
凯茜没有在复仇中雪恨,她感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02
这种无力的背后,是结构性的压迫。
一面来自男性共同体。
性别研究学者赛吉维克认为,男人之间存在强有力的纽带。
这个纽带就是在男性共同体里,一致把女性看作被支配者,互相认可和团结起来。
尼娜当年在房间中被亚尔反复强奸,有亚尔的“兄弟”们在场的原因。
他们兴奋地在旁边观看,起哄,喝彩。
还拍下视频,传得到处都是。
在男性的霸权世界里,还有什么比获得同性的喝彩更有成就感呢?
尼娜成为亚尔“兄弟会”共同的祭品,增进了他们之间的连带感。
她不堪重负自杀,这些狂欢的侵害者们却相安无事。
许多年过去了,他们从医学生进阶到医生,仍然在一个小团体里。
亚尔结婚前夕,这些人还专门举办了单身聚会,感情多么深厚。
他们不会去反思当年的事件,哪怕是一点点的愧疚也没有。
问就是“我们那时还是孩子”。
潜台词是“我们只是贪玩”。
多么轻飘飘的话,就理所当然地抵消了所有的罪恶。
阿看想起了“N号房”,这个大型男性共同体的匿名狂欢。
未成年少女被诱骗逼迫拍摄性剥削影像,引来26万网站会员的观看。
穷凶极恶的“博士房”房主赵主彬被抓,对着记者镜头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身为恶人的人生已经画上句号。反省过后,我将涅槃重生。”
受害者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施害者却在期待重生,也太讽刺了。
还有一面是社会对“完美受害者”的苛求。
“完美受害者”的逻辑是,遭受不幸的受害者,本身肯定有错。
我们太熟悉这样的论调了: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
“穿的那么少,活该被侵犯”
……
本该是舆论焦点的施害者,就这样被轻易放过了。
电影中的尼娜,因为被性侵时处于醉酒状态,成了原罪。
觉得她是“仙人跳”的女同学说,“喝得酩酊大醉,就不要指望别人站在你这一边”。
漠视尼娜求助的校长说,“她喝醉了,也许记不得所有的事情”。
校长觉得尼娜的话不可信,偏向亚尔。
“每次我们收到这样的指控,就要毁了一个年轻男孩的人生吗?”
这种做法在本质上,是对男权的攀附。
无条件站在加害者的一方,去评判和苛求受害者。
给亚尔做无罪辩护的律师,更是精准地抓住了陪审团的逆鳞。
“只需一张派对上喝醉的照片,就会知道陪审团有多不友好。”
本就难以取证和维权的性侵受害者,更加走投无路了。
还要承受“完美受害者”论调带来的二次伤害。
最后压死骆驼的何止一棵稻草,而是一场又一场的连锁核爆。
03
凯茜正是在与这些同谋者的对峙中,感受到了当年横亘在尼娜面前的墙。
这堵墙是如此难以撼动,凯茜决定豁出去,把它打碎。
她计划好了最后一次复仇,伪装成脱衣舞娘,只身前往亚尔“兄弟会”的单身聚会。
前期都还算顺利,她在酒里下药,迷倒了亚尔的兄弟们。
还成功把亚尔骗上楼,把他的两只手拷在床头。
她历数亚尔对尼娜造成的伤害,控诉他夺取了这个本来有趣自信的女孩的名字。
因为尼娜在被强奸后,就在路人的嘴里与亚尔挂钩了。
亚尔的名字完全包围了尼娜,她不断陷入痛苦的回忆中。
凯茜要在亚尔身上,刻上尼娜的名字,让他永远记得尼娜,记得自己犯下的罪行。
就在这时,亚尔挣脱了一只手铐。
只是单手,就钳制住凯茜。
他用枕头蒙住凯茜,不许她叫嚷,不许她挣扎,直到她停止呼吸。
你看,她要在精神上对他略施惩戒。
而他,只想让她死。
悬殊的体力差距背后,是不对等的权力关系。
里面的男性共同体依旧没让人“失望”。
第二天,当年录强奸视频的乔去找亚尔。
发现床上的“脱衣舞娘”死去,他反复地安慰亚尔“这不是你的错”,死者是谁他毫不关心。
乔很快想好了处理办法,他要抹去这个“脱衣舞娘”的痕迹,把她拖到山野焚尸。
凯茜的前男友也是这个男性共同体的一员。
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凯茜参加单身聚会的人,却在警察面前选择包庇“兄弟”们。
眼看凯茜就要像尼娜一样被迫害然后遗忘,故事发生了反转。
凯茜提前留了一手,把尼娜当年被性侵的视频寄给律师。
并且交代他,如果自己失踪了,就去报警。
可以想见,凯茜是带着赴死的决心实施最后一次复仇的。
当屏幕上大仇得报的斜线终于划下,观众的心却碎了一地。
凯茜付出了所有,乃至自己的生命,才让罪人罪有应得。
倘若关键一环的律师不是真心悔过,没有帮她提交证据,她的牺牲将全都白费掉。
阿看想到了林忆莲的一首歌《沙文》,歌词恰好能与电影形成互文。
“沙文”代表着一种不合理的权力压制,就像上文提到的那堵难以撼动的墙。
“黑土盖住眼睁睁,活埋一双沉甸甸,见证了权力边界。”
凯茜用自己的肉身,去冲撞那堵墙。
冲撞本身带着果敢和坚决,当然是有力量的。
施害者的虚伪与脆弱,一下子就被戳破。
只是她化为了灰烬,也没能撞碎那堵墙。
这样的复仇,太悲壮,也太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