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被迫转战线上，脱口秀网络观看的用户培养、内容模式都尚未成熟，脱口秀表演与互联网观众的双向“养成”才刚刚开始。
文 | 余金曲
疫情阴霾渐渐散去，各行各业陆续步入正轨，而在刚刚过去的两三个月里，影院关门、剧场停演、商场歇业，在疫情这只“黑天鹅”面前，线下文娱业可谓是首当其冲。
在演出业务全面暂停期间，线下文娱业奋力展开了一场“自下而上”的自救行动，内容的线上化、云端化成了大家的共同选择。
线上音乐节、线上脱口秀、云观影、云蹦迪、云逛街，昔日的线下娱乐消费场景纷纷转移到了线上。而在疫情之后，线下演出何时能够恢复昔日盛况？此番涌现出的线上尝试，将给线上、线下的内容格局带来怎样的变数？
本文将以剧场脱口秀（单口喜剧）为切口，通过与多位一线从业者交流，感知在这场线下文娱业集体转战线上的自救行动中，脱口秀的内容生态之变。
线下剧场关停
线上脱口秀“开麦”
虽然是舶来品，但经过二十多年来在国内市场的扎根生长，单口喜剧表演的剧场脱口秀与本土的相声、小品等剧场演出一起，成为了舞台上喜剧表演的重要组成部分。
从业者除了通过综艺节目走进大众视野的脱口秀红人，平日里还有更多的单口喜剧编剧、演员们活跃在剧场的舞台上。
他们有的是全职工作、有的是副业爱好，但都会定期聚在一处，将自己的段子拿出来展示，小小的剧场空间里，少则数十人多则三五百人，段子密集输出，场子是冷是热自有分晓。
然而突如其来的疫情令线下娱乐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打击，据中国演出行业协会的抽样调查数据显示，2020年1--3月，全国已取消或延期的演出近2万场，直接票房损失已超过20亿元。
演出业务涉及了北京、深圳、上海、广州多地的硬核喜剧创始人冯子龙向“看电视”（ID：TVwatching）表示：“如果7月能够全面恢复线下演出、10月能回到以往票房水平的话，那么公司的直接损失将达百万。”而相比一线城市，在许多单口喜剧还未站稳脚跟的二三线城市，疫情对它们的打击更为惨痛。
硬核喜剧发布的“暂停演出公告”
与大多二三线城市一样，西安的单口喜剧还处在市场养成的初期，西安唐蒜铺子创始人啸雷告诉“看电视”：“正常情况下，团队的商业演出每周维持在2-3场，开放麦每周1场，每月票房收入在十万元左右，而如今这一切都停了。”济南脱口秀俱乐部田明媚也表示：“我们过去一直没实现盈利，全是靠着热情做这样一件事，如今能做的只有尽力止损。”
糖蒜铺子延期复工通知
而以上这些，和疫情中心的武汉比起来都值得“庆幸”。武汉开饭喜剧演员David向“看电视”回忆道：“武汉封城后，快递基本停运了，复工计划无限期推迟，想在家里弄一个简单的直播，却发现根本买不到设备。”
对于传统的单口喜剧厂牌而言，线下演出一直是其艺术呈现与商业变现的主阵地，而在线下剧场被迫歇业的日子里，维持与观众的交流，告诉市场自己还“活着”，则成了他们的首要任务。
在万物皆可“云”的漫长宅家日子里，单口喜剧自然也不例外，通过线上脱口秀“营业”成了大家不约而同的共同选择。
厂牌掉头、平台助推
脱口秀线上加速度
“一个人，一支麦克风”到“一个人，一部手机”，剧场没开张的日子里，单口喜剧演员们纷纷把自己的舞台从线下搬到了线上。
过去网络平台上虽也有不少脱口秀内容，甚至不乏关注破千万的博主，但对于一名真正的单口喜剧演员而言，线下才是主场。专场离不开剧场，厂牌们的重心也都放在线下，可在过去短短的两三个月里，线上成了单口喜剧演员们表演脱口秀的主舞台，线下复工无望的厂牌们亦纷纷掉头线上。
期间，在许多网络平台上，脱口秀的存在感从未如此高。快手2月22日携手李诞推出了《诞愿人长久》；抖音2月24日上线了#抖in八点脱口秀、2月28日#欢乐DOU包袱、3月7日《喜剧场》；腾讯微视联手硬核喜剧展开线上#脱口秀挑战赛#活动……
此外，在传统视频网站中，腾讯视频上线了脱口秀专场节目《笑场》；优酷推出了付费脱口秀专场《庄谐不二》；搜狐视频3月6日开始了系列直播《喜剧开放麦》……
一直以来，因剧场表演的局限性以及国内市场的不成熟，脱口秀进入大众视野的每一步，都与线上发展密不可分。1996年央视《实话实说》节目开播，节目形式以谈话为主，这种节目形式在国外被称为“脱口秀”，但彼时人们还不习惯这么叫它。
进入二十一世纪后，脱口秀节目开始在综艺荧屏上不断涌现，《壹周立波秀》《金星秀》《今晚80后脱口秀》令脱口秀这门艺术以及一批优秀脱口秀演员正式进入公众视野。而后，网综迎来快速发展，出现了《晓说》《奇葩说》等精品，也出现了《暴走大事件》《非正式会谈》等圈层作品。
再后来，《吐槽大会》《脱口秀大会》掀起了一股“吐槽文化”，其在形式与内核上也更加接近线下的单口喜剧脱口秀演出，同时也让不少线下演出开始受到关注。
济南脱口秀俱乐部田明媚对此十分感慨：“早期开放麦上台讲网络段子、学相声报菜名的都有，一度担心我们会成为炮灰俱乐部，好在节目播出后，观众开始知道单口喜剧的‘游戏规则’，并且逐渐接受这样的艺术形式。”
线上脱口秀节目，是单口喜剧除线下剧场外大众认知这门艺术的主要方式，也是厂牌上行通道的主要途径。与此同时，在过去的较长一段时间里，除了综艺，其他各式各样的单口喜剧线上尝试却并不太顺利，不少团队都有推出过线上产品，大多无疾而终或无奈夭折。
唐蒜铺子2015年便开始尝试以短视频的形式输出内容。啸雷向“看电视”介绍，当时主要是由团队成员完成剧本的创作，再寻找愿意共同合作的拍摄团队和场地等，希望探索内容传播的边界，几年下来做了不少尝试，但都不算太成功。
硬核喜剧冯子龙对此同样无奈：“2018年初团队开始在短视频平台生产原创内容，但彼时短视频创意抄袭是一种常态，我们的一个段子被别人拿去后各项数据还要好上许多，这令我们渐渐没了创作动力……”直到2019年6月，看到线上内容发展的时代趋势，团队这才重新拾起了短视频业务。
曾经，单口喜剧类脱口秀的线上步伐充满坎坷，而如今在2020年的这个春天，脱口秀演员们却在线上点亮了疫情下单口喜剧的一线生机。单口喜剧以短视频、直播、音频的形式大量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让观众宅家也能享受单口喜剧的脱口秀魅力。
脱口秀艺术与观众
在线上的一场双向“养成”
厂牌发力、平台助推，疫情期间单口喜剧集体迁移“搬家”线上。这让脱口秀在线上收割了更为庞大的受众群体，也打破了剧场表演的时空局限，但剧场脱口秀走到线上并非只是换个表演渠道那么简单。
在线上，脱口秀网络观看的用户培养、内容模式都尚未成熟，脱口秀表演与其互联网观众的双向“养成”才刚刚开始，二者在呈现形式、表演内容、精神内核上彼此潜移默化、相互影响。
在呈现形式上，单口喜剧在线上“云表演”，脱离了线下剧场，“观众沉浸式体验的快感荡然无存，现场的温度湿度、演员的气息节奏都会因为手机和电脑的荧屏而被阻隔，观看方式的改变直接导致受众对于内容的关注点和关注角度产生微妙的变化，因此线下的成功无法照搬到线上。”唐蒜铺子啸雷向“看电视”强调道。
糖蒜铺子线下演出与观众互动
线上表演对脱口秀演员和形态提出了新的要求，对此，硬核喜剧冯子龙也介绍了自己的经验：“线上是一种更扁平化的沟通，因此演员表演的气口、节奏、逻辑都需要作出相应的改变，在直播中也会调整段子输出密度，一两分钟一个梗增加交流，同时我们团队也会对演员进行‘素人’包装，不再以脱口秀演员的身份去面对网络受众，带给观众更多亲切感。”
其次，在表演内容上，线上表演互动、反馈的不及时，是剧场脱口秀在这场线上行动中的一大掣肘。传统的剧场脱口秀表演中，演员们的段子都是在开放麦上根据现场观众反应一次次打磨出来的，而在线上演员不仅无法及时获知观众对其表演的评价，冷冰冰的设备也大大降低了演员对舞台的享受。
为了弥补脱口秀在线上表演时的互动缺乏问题，演员们也是绞尽脑汁，济南脱口秀俱乐部在直播中采用了连麦、互动游戏等多种方法，“虽然对观众而言体验好了很多，但这样一来其实是更加综艺化了，担心脱口秀变味儿。”田明媚言语间透露出自己的顾虑。
济南脱口秀俱乐部上线抖音直播
而后，在更深层次的精神内核上，对脱口秀艺术本身而言，其单口喜剧的文化基因里始终崇尚被消解、敢冒犯的精神，当这种“冒犯”从小剧场的舞台进入到网络大环境时，注定将引发不小争议。唐蒜铺子啸雷便意识到：“媒介变了、环境变了，冒犯就会变成无礼，侵犯就会变成素质低下，一些尖锐的观点就会被喷的体无完肤。”
因此，脱口秀在互联网的传播环境下，既要保留其作为单口喜剧的讽刺、调侃艺术，同时也要考虑网络传播中的一些特殊性，对传播内容做好判断。
网络传播正在改变着单口喜剧脱口秀的内容生产定式，而脱口秀也在吸引影响着网络观众的口味，这便是二者在线上的双向“养成”。
硬核喜剧冯子龙十分看好脱口秀与互联网观众的这种双向“养成”：“脱口秀艺术最终一定是可以适应任何土壤和文化背景的。”随着时代的进步，脱口秀势必将会适应线上传播，在互联网拥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而大众也将逐渐接受脱口秀的精神文化，这次疫情则成了脱口秀线上发展的助推剂。
“积累”“等待”，在与多位脱口秀从业者的交流中，这两个词都成了他们对目前工作的概括。“虽然没有表演，但我们几个观众群一直在交流，都在等着我们回归，现在武汉解封疫情好转，我们也正在尝试一些线上演出。”身在这次疫情中心的武汉开饭喜剧演员David对接下来的一切充满了信心。
待疫情真正走远，线下剧场重新开业，脱口秀在线上的步伐又是否能够继续深入呢？这或许是今后脱口秀线上、线下内容格局是否会发生变局的关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