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原本打算在厦门只玩两三天,车上也没带多少东西。幸好走的时候,我往车里放了几袋方便面、一些鸡蛋还有一颗大白菜;车上有一个电热锅。前两天,我们就用电热锅煮方便面吃。我只有一套衣服,没想到后来穿了一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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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张琦|38岁|单位职员|湖北武汉
整理:付敏|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今年春节前,我们一家四口从武汉自驾去厦门旅行。原打算在厦门只玩两三天,赶在大年初一前回家,没想到武汉疫情突然暴发。
本来高高兴兴的一趟旅行,结果却全家被“困”厦门,一待就是40天。
早在1月19日晚,我接回上完补习班后放假的女儿,开始打包行李,准备期待已久的自驾旅行。今年10岁的女儿,喜欢画画,一直很想去看厦门大学芙蓉隧道的涂鸦。
第二天,我带上母亲、妻子还有女儿,驾驶自家的房车,一路往东南行进。21日抵达厦门后,我们将车停在沙坡尾的大型露天停车场——星鲨停车场。
在厦门的两天,我们玩得很开心——鼓浪屿、曾厝垵、环岛路都逛了,感觉特别好。准备返程时,坏消息来了。23日凌晨,武汉宣布“封城”。
这么大的城市,怎么可能说封就封呢?我用手机从多个渠道反复确认后,感到事态很严重。女儿在一旁问我:“爸爸,是不是我们回不去了?”
当时,就算女儿不问,我的头已经很大了。我们一家四口,在厦门人生地不熟,没有亲戚朋友,武汉又回不去,究竟何去何从?
还有,疫情暴发时,我们都在外面玩,接触的人很多,万一自己或家人是携带者怎么办?不仅怕被别人感染,也怕感染别人。
1月24日,福建启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应急响应,厦门的景区景点相继关闭。停车场的保安告诉我,湖北籍车辆不能离开停车场。我们一家无处可去,只能待在房车里。
第二天,沙坡尾社区网格员找到我们,告知当前疫情防控工作后,还留下了社区电话。按照要求,我们要隔离观察,一家人都必须待在房车里,戴好口罩,早晚测体温。
社区工作人员来看望我们。受访者供图
我们原本打算在厦门只玩两三天,车上也没带多少东西。幸好走的时候,我往车里放了几袋方便面、一些鸡蛋还有一颗大白菜;车上有一个电热锅。前两天,我们就用电热锅煮方便面吃。我只有一套衣服,没想到后来穿了一个多月。
本来不想麻烦社区,由于用柴油发电,只坚持两天,车子就快没油了。因为是武汉车牌,又无法开出去加油。无奈之下,我拨通了社区的电话。
很快,沙坡尾社区党委副书记林婷和工作人员赶过来,联系停车场附近企业帮忙解决水、电问题。看到我们一家人都在吃泡面,他们又送来生活用品、食物和口罩。
当时,武汉车牌是一件敏感的事。刚开始,附近居民会打电话到派出所投诉,警察会过来了解情况。最初几天,接连被投诉了两次。为了不再招来麻烦,我只好用一块毛巾将车牌遮挡了。
我们一家四口都“蜗居”在房车里。白天,我们两口子把车里的活动桌椅放在车旁,撑开遮阳棚,在小桌子上做饭、吃饭;我妈就在房车里,陪着女儿学习。
最难的是下午和晚上,因为停车场靠近海边,海风非常大, 呼呼地吹,房车吱吱作响。如果再下雨,那就更糟糕,遮阳棚撑不开,全家人都得挤在房车里。不管如何,我们的晚餐都必须在下午4点前吃,否则风太大,根本无法在户外的移动桌上吃饭。
晚上,我妈睡房车前排的卡座,我和老婆、女儿就挤在后面。夜里实在太冷了,就把座椅垫抽出来当被子盖。
让我意外又感动的是,社区工作人员跟周边居民耐心地沟通,慢慢消除了他们的恐慌。没人投诉了,我们一家人也不再感到害怕。
一想到要在车上隔离14天,我就感到焦虑和忐忑——房车里虽能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但毕竟空间有限。我妈也在不停抱怨,“为什么要出来,早知道不出门了,还得受这个罪?!”
隔离结束后,附近的邻居也来了。一个叫张爱花的居民,几乎每天都来陪我妈聊天;女儿在这里交到了新朋友,她们一起学习、玩耍;周边的热心人还送来蔬菜、小吃和点心。
女儿同附近小朋友一起玩耍。受访者供图
回家的日子似乎变得遥遥无期。与其等待,不如做点事情,于是我向社区申请,去体温监测点当志愿者。我们一家在沙坡尾住了这么久,得到了很多帮助,我也想为社区尽点力。
随着疫情防控形势的好转,此前提交的返回武汉的申请,终于在2月底收到批准通知。一家人既欣喜又不舍,我妈说,“要离开了,反而很 舍不得,厦门已经成为我们娘家了。”
我在沙坡尾也结交了很多好朋友。临走前,开餐厅的威哥专门给我们准备了厦门版的热干面,加了厦门特色的沙茶酱,热腾腾的,味道很棒;沙坡尾工作坊的梁允熹姐姐交代自己父亲,专门做了包子给我们送过来留在路上吃;附近居民送来了平安符、厦门特产、酒精、消毒水、口罩……车子被塞得满满的。
女儿也特意到附近小店,挑了几只健康猫玩偶,送给了威哥、梁姐姐和社区工作者,还说,“希望保佑他们健康幸福。”
2月29日下午,时隔40天,我终于再次启动房车,带着一家子离开沙坡尾。第二天下午,平安到家。
我们现在还在家中隔离。回想起来,过去的40天就像一场梦,五味杂陈。从高兴到焦虑,从担忧到温暖,起起伏伏。
而我们一家人都把沙坡尾当成自己的另一个家乡,也爱上了厦门这座城市。不仅城市美,市民也温暖有爱。在最困难的时候,给了我们无私的帮助和友爱。
等疫情过后,我们一定还会再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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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制:刘荒 | 责编:完颜文豪 | 校对:周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