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刘虎 廖秀 实习生 郝莹
孙存良知道自己被“开除”教师队伍22年了,但当地教育部门信息显示他仍是小学民办老师,而且工资正常发放至退休。
2月23日,孙存良的儿子孙艳收说,父亲确实22年前被开除了,但是一名叫南纪成的人很快“变成了”孙存良,继续在父亲当时所在的小学继续工作至退休。
父亲身份被冒用,双方曾达成默契并签署协议,南纪成每月支付350元给孙存良。如果不是“南纪成退休”,孙存良退休缴的养老保险被终止,矛盾不会暴露出来。家人发现,此前他不仅缴过城乡居民养老保险,还缴过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但2021年1月两份保险都被终止了。
据当地警方出具的行政处罚决定书显示,南纪成冒名孙存良身份, 顶替其教师档案,被罚款1000元。23日,虞城县教育局工作人员回应封面新闻记者称:纪检委已介入处理,当年参与人员已受到处分。
教师身份被顶替 儿子学法为父亲讨公道
孙艳收,河南虞城县稍岗人,2月23日下午,他一边给家里联系,一边收拾东西,准备从上海飞回老家河南虞城县。
他没想到,春节没回去,却因为一件困扰他多年的事情,匆忙赶回老家。
1992年,因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生育政策,在老家当老师的父亲孙存良被原三庄乡党委政府处理清退,开除教师职务。
7年后,1999年,他到乡小学玩耍,发现学校教师栏上,仍写着父亲的名字,但照片却并不是父亲本人。
“我很纳闷啊,就回去问我父亲,没想到父亲却知晓此事,在一年前(1998 年)他就发现自己被其他人冒名顶替了。”电话中,孙艳收回忆道,当时父亲告诉他,冒名顶替的人叫南纪成,这个人的姐夫是父亲的发小,所以一直试图通过亲戚解决此事,但一直没有结果。
一晃十年,2009年,孙艳收姐姐的相亲对象介绍了一名信访局的人给他父亲认识,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发现自己被冒名顶替教师岗位的孙存良,走上了上访的道路。
“这个事情对我影响很大,成绩一直不太好,但知道父亲开始上访,我就告诉自己,要读一个跟法律相关,至少沾边的学校,帮助父亲。”
后来,孙艳收考上河南检察职业学院,他说,一定学法懂法,给父亲要一个公道。
签署冒名补偿协议 顶替者每月“补偿”350元
2010年,因长期上访,南纪成找到孙存良,表示只要孙存良不再追究此事,愿意每个月“补偿”350元,考虑到即将高考的儿子,孙存良答应并签署了协议。
2017年12月,孙存良办理退休。
2018年上半年,孙存良发现,他的城乡居民养老保险停缴了。同时,原本每个月都能收到的350元“补偿”也没有了。孙艳收说,“父亲发现南纪成没有再打钱来了,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成年工作,就跟父亲说,钱不要了,但是我们要去问问,到底为什么。”
经过再次上访,2018年下半年,孙存良的城乡居民养老保险恢复缴费。
据孙艳收提供的社保信息截图,孙存良的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首次参保时间是2014年10月1日,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首次参保时间是2010年3月1日,但两项养老保险都于2021年1月被再次终止。孙艳收感到疑惑,“为什么城乡居民养老保险被终止了两次,期间发生了什么?”
家属质疑:
顶替者为何没被辞退 反而调往邻乡?
孙艳收告诉封面新闻记者,父亲因为“双重”身份被暂停缴纳农村养老保险,对于这件事情,他和家人有3点质疑,始终没有得到正面回应。
“第一,1992年父亲被乡政府开除,但按照教委(现教育部)41号文件,规定没有县级以上教育部门批准,不能随意辞退,乡政府没有这个权力。”孙艳收表示,根据父亲的说法,没有相应权力的乡政府,当时只是口头传达了辞退的事,也没有文件。
另一方面,孙艳收认为父亲被冒名顶替这么多年,县、乡两级都知道此事,为什么南纪成还可以一直任教,中途因为被举报,没有停职接受调查,反而调往邻乡继续任职。
虞城县教育局2018年10月办理的信访事项处理意见书孙艳收质疑,父亲1992年被开除,但信访处理意见书显示,南纪成于1999年8月冒用孙存良身份入岗,1999年至退休这期间教师工资发给了谁?南纪成再退休时,用的也是自己父亲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为什么南纪成可以用我父亲的信息办手续?”
官方回应:顶替事实存在
顶替者被罚款1000元 取消退休待遇
南纪成是否冒名顶替?
虞城县公安局2018年出具的行政处罚决定书据虞城县公安局2018年出具的行政处罚决定书显示,南纪成自2001年以来冒名孙存良身份, 顶替其教师档案,在三庄集中心小学及田庙小学教学,并使用其身份证信息,办理工资卡和退休手续。 根据相关规定,决定对南纪成以冒用居民身份证罚款1000元。
虞城县教育局办理的信访事项处理意见书显示,1995年南纪成在虞城县教师进修学校毕业后即顶用了孙存良的民师指标,2017年12月以孙存良的名字办理退休。根据县监察委意见,决定取消南纪成的退休待遇。
虞城县教育局2018年5月办理的信访事项处理意见书同时,教育局认为孙存良是在1992年因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被处理开除人员,且在被处理后未再在岗从事教学工作。根据河南省文件规定,因违反国家政策被开除的原民办教师不符合原民师补贴申报条件,孙存良也无法享受原民师养老补贴。
2月23日,虞城县教育局工作人员回应称:纪检委已介入处理,当年参与人员已受到处分。目前,孙某的农村养老保险已经恢复。
事件时间线
1992年
孙存良因超生问题被乡政府辞退
1995年
南纪成顶替孙存良教师指标
1999年
南纪成转正
2009年
孙存良开始上访
2010年
南、孙双方签署350元“补偿”协议
2017年12月
南纪成以孙存良名字办理退休
2018年上半年
孙存良的城乡居民养老保险停缴,且不再收到350元补偿
2018年下半年
经过再次上访,孙存良的城乡居民养老保险恢复
2021年1月
孙存良的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和城乡居民养老保险被同时停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