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想蹭「打工人」的热度
直到看完《人物》杂志10月29号的稿子
像上一次写外卖小哥的《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一样
《人物》依然把视角对准了底层
只是这一次,他们写的是富士康的打工者
写的是我们普通人嘴里的厂弟、厂妹
他们有一个比「打工人」更为赤裸的词汇——
「提桶者」
一个桶,就是他们的所有生活家当
他们没有时间消费,他们没有时间自嘲
「因为这顿饭后,流水线又要开工了。」
对「提桶者」来说
有工可打就是幸福的事了,真正怕的不是打工,而是没工可打
如果你翻过《2019年全国教育统计公报》的话就该知道,全国高等教育在学总人数为4002万人,而高等教育的毛入学率仅为51.6%。
这意味着,近一半人高中毕业就走上社会
这还不包括那些只读了初中的人
然而这篇对准了他们的稿子并没掀起任何浪花
无论是知乎、微博、朋友圈,对「提桶者」的讨论者寥寥
大家还在乐此不疲的嚼着「打工人」这个极具情绪渲染力的梗
甚至连宝马都要或明或暗的来踩一脚「打工人」
「提桶者」有意无意的被这个社会所忽视
传统认知中的「打工」,是繁重的体力劳动和微薄的回报,是城乡不平衡发展中权益被忽视的谋生方式,是属于「提桶者」的
然而现在,掌握着话语权的人硬生生的从没有话语权的人那里抢来了这个词
「打工人」这个词所引起的未必是我们以为的共情
人们在乎的也许并不是真正的打工者,在乎的只是「我」
「打工人」的狂欢更像是「我这样的才算打工人,那些真正的底层,那些传统意义上的打工人,他们连打工人都不配做」
这里面隐藏了一种传统的价值判断:
提桶者之所以会挣扎在生存线上,是因为他们不读书、不勤奋,不努力。
可这里面又包含着一个悖论
读过书的「打工人」在格子间的生活和工厂流水线前的「提桶者」也并无二致
曾经自诩清高的白领们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就是新时代的写字楼民工
无奈的放下身段和厂弟厂妹们站在一起承认:
有时无论如何努力,生活都是没有希望的
当工作被剥离了理想只能维持自身最低生活水平
当个人价值被统一的标准固化
何谈希望呢?
阶级的固化、社会流动性的丧失,让「搬砖、吃土、社畜、打工、提桶」这些词语只能停留在宣泄情绪上
每当我们找出一个更激烈更赤裸的词来宣泄情感时
总会悲哀的发现这对困境毫无帮助
痛苦在一次次传播中消解
然后便是麻木,焦虑
直到找到下一个更为赤裸的词
宏观的伟大与切身的逼仄像两条越来越不相干的道路沿着各自的方向狂奔
每个「提桶人」内心深处时时刻刻都在渴望有一天不用提桶迁徙,渴望那一块属于自己的安稳之处
每个「打工人」内心深处时时刻刻都在渴望一身学识为社会与国民创造巨大价值而非尽情心力没于凡尘只为拥有一隅陋室
然而现实是
「打工人」加不完的班修不完的福报
「提桶人」从一个厂奔向另一个虚无
人心像被绑架在了高速列车上,在一浪一谷中欢呼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