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社会新闻 >

“美辞”与美辞研究

时间:2019-11-12 20:41来源:网络整理 浏览:
原标题:“美辞”与美辞研究 【光明书话】 我的《中日“美辞”关联考论》一书,是对中国与日本传统美学与文论中的“美辞”之关联性加
原标题:“美辞”与美辞研究

  【光明书话】

  我的《中日“美辞”关联考论》一书,是对中国与日本传统美学与文论中的“美辞”之关联性加以考证与论析的专门著作。该书的核心关键词是“美辞”,窃以为这个词具有相当的理论价值,在该书交付出版的时候,觉得有必要做一点解说与辨析。

  

  “美辞”是一个古汉语词汇,曹植《辩道论》有云“温颜以诱之,美辞以导之”,这里的“美辞”是美丽辞藻之意。在我看来,“美辞”这个词本身很美,很形象很感性,也有概念特有的概括性。即便望文生义,对它的理解也只能是“美之辞”。不知为何,“美辞”这个词一直很少使用,甚至广收古汉语词汇的《辞源》也未收录。然而“美辞”在日语中却并不是生僻词,它指的是有审美修饰作用的辞藻,而且还有一种学问叫作“美辞学”。近代文学理论奠基人坪内逍遥著有《美辞论稿》(1894),文学理论家岛村抱月著有《新美辞学》(1903),都是以语言修辞的审美分析为特点的著作。狭义的“美辞学”与汉语中的“修辞学”意义相近,但是“美辞学”的重点在“美”而不是“修”(修饰)。实际上,“美辞学”往往会超出语言修辞的层面,而提升为审美词语的研究,亦即成为专门研究审美词语的美学一个分支。在这一意义上,我的《中日“美辞”关联考论》也可以归为“美辞学”。但是长期以来,类似的研究,在美学界只以“审美范畴”或“美学概念”称之。

  其实,从“美辞”到“审美范畴”或“美学观念”,是需要一个发展过程的。从词义的宽窄来看,“美辞”要比“概念”和“范畴”都宽泛一些。“概念”指的是理论文本中所使用的概括性词语,是具有一般性、抽象性、总括性的词,是在长期使用过程中由特殊词语而成为一般词语的,“范畴”则是进入学科中的概念,而“学科”必定是在长期的研究实践中逐渐形成的。“美辞”与美学上的概念范畴,即便是同一个字词,但它们却可能处在不同的历史阶段,都有一个从“美辞”到概念、再到范畴的发展演变过程。究其实质,“美辞”就是对美的事物加以描述与评价的审美性质的宾词。有一些“美辞”具有审美判断的功能,并经长期反复使用,它就可能会成为人们所公知、所公认的概念,亦即我们通常所说的“审美概念”。

  除了一些原创性的概念范畴,如中国哲学中的“道”“气”“仁”“诚”“理”“性”“体用”、文论中的“赋比兴”“言意”“文质”“意象”“形神”等之外,大多数我们现在所公认的审美范畴或美学观念,最初其实只是属于“美辞”。“美辞”主要是诗文作品乃至小说中使用的作为审美评价的词,主要是形容词,也有一些名词。例如中国古代文论中的“意境”就是这样的词,也只有到了王国维那里才最终加以研究论证,使其成为一个重要的文论概念、审美范畴,而在此之前,它主要是作为一个审美评价的“美辞”而存在的。实际上,“风骨”“气韵”“格调”“神韵”“清淡”等词,最初也只是审美评价用词,亦即“美辞”,经历代文论家加以理论阐释后才成为概念,待文论研究学科化之后,这些概念才成为文学理论学术研究的范畴。而日本的情况也是如此。例如 “哀”“物哀”,最初在《源氏物语》等平安王朝贵族文学中仅仅是表示审美感叹的词,直到18世纪学者本居宣长在《紫文要领》等著作中加以阐释,人们才把它看成日本文论与美学的重要概念。

  

  在中国文学中对概念范畴的发现与阐释,实际情形也是如此。如近年出版的题为《“远”范畴的审美空间》(郭守运著,武汉大学出版社2014)一书,把“远”作为中国古代审美“范畴”加以专门透彻的分析研究,是颇有创意的,但是从“美辞学”的角度看,“远”以及“玄远”“高远”之类的词,尚没有成为中国古代文论学科普遍公认的概念或范畴,但它却是一个古代诗文、古代文论中不可忽视的“美辞”,或许经过这部著作的论述阐释,以后会变成一个公认的概念范畴。实际上,这样的美辞在中国古代文论中尚有许多,吴蓬先生编著《东方审美词汇集萃》(上海文艺出版社2014年增订本),收录了中国古代“审美词汇”(全部是单字)有淳、瑰、隽、韵、恬、婉等多达90多个,还列出了由这些单字构成的词语(成语)和短句,达上万条。吴先生没有把它们称为“概念”或“范畴”,而是以“审美词语”称之,是十分严谨恰当的。实际上,这些“审美词语”,约言之就是“美辞”。

  因此,“美辞”的研究或“美辞学”,与通常的审美概念、审美范畴的研究,是相互关联又不可相互替代的。“美辞”研究作为一种范型,也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与价值。倘若以既定的“审美范畴”或“美学观念”为中心,就会形成一种滞定的研究模式,难免会把一些“美辞”排斥在外,从而造成了美学史研究中的固化现象。我们若以那些业已固化的西方美学观念为准据,或者以那些“众所公认”的中国古代文论美学的概念范畴为准据,那么,此外的那些丰富复杂的“美辞”就会被摒除在外。中国美学、东方美学的研究可能就难以跳出西方美学给定的范畴限定,也跳不出中国古代文论与美学研究的既成格局。例如,就东方美学特别是东亚美学而言,被有的学者看做概念、范畴的,而另一些学者未必会当做概念范畴来看,例如我在《中日“美辞”关联考论》中论述的“慰”和“物纷”,即便是在日本学界,也很少有、甚至没有人把它们当做文论概念或范畴来看。即便有人不承认这些词为概念或范畴,但他至少也要承认它们是“美辞”,亦即判断一段文字、一段描写、一个形象、一部作品,是不是美的、又美在何处的判断词。可见,“美辞”包含“文论范畴”,但范围又大于“文论范畴”,比起“文论概念”或“文论范畴”这样的术语来,更具有包容性和柔软性。

  鉴于传统东方文论与美学中,“美辞”极为丰富而又复杂,它们“隐藏”于、散见于各种文艺作品与理论文本中,需要不断加以发现、提炼、整理与研究,需要打破既有的“概念”“范畴”的束缚,把“美辞”作为美学研究的一个新的领域、新的生长点或一个新的分支,去发现更多、更丰富、更复杂的审美学词语和美学现象,特别是要运用“比较语义学”的方法,研究东亚乃至东方的“美辞”及其关联性,为建构区域性的“东亚美学”与“东方美学”奠定基础。

  (作者:王向远,系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导,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

   《中日“美辞”关联考论》王向远 著 光明日报出版社

(责编:蒋波、丁涛)
推荐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