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大话西游》

每一个年轻人心中，是否都有这样一份遗憾？我相信这句话不仅仅是至尊宝的独白，更是每个经历了青春与爱情、体验过梦想与幻灭的成年男女的共鸣——人生海海，只要你不是“王思聪”，人生路、爱情路上，总会多多少少遇到一些无奈与不可得。

正是因为这种共鸣，让《大话西游》在新世纪之后的大陆，掀起了一股西游风，周星驰和作品，更是被推上了“华语喜剧之王”的神座。时至今日，《大话西游》仍以9.2的评分，高居豆瓣华语榜第二（仅次于《霸王别姬》）。

但恐怕并不多人知道，初出道时的《大话西游》，日子并不好过，在香港一路扑街，直到后来传入大陆，才名声渐起，获得了它应有的地位。可谓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那么可能你会好奇，以周星驰彼时在香港的的地位和《大话西游》的高质量，缘何至此呢？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1995年。

1995年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很怀念它。

这一年，《忘情水》和《同桌的你》歌声还未停歇，劳动法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中华大地也第一次有了“双休”的概念；这一年，Java计算机编程语言横空出世，郎平终于临危受命，接过了女排教练的职位——当然，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这一年，电影市场经历了一番千万古人后无来者的视觉冲击，无数导演和编剧，卯着劲把一部部经典搬上了荧幕。外有《辛德勒的名单》、《阿甘正传》、《勇敢的心》、《七宗罪》、《肖申克的救赎》、《低俗小说》、《这个杀手不太冷》、《情书》、《燃情岁月》、《狮子王》、《廊桥遗梦》、《十二只猴子》、《攻壳机动队》、《玩具总动员》等等，内有《阳光灿烂的日子》、《回魂夜》、《流氓医生》、《红番区》、《金玉满堂》等，诸多名家合力，把1995年变成了电影史上最伟大的年份。

因此，出生在1995年这个大时代中的《大话西游》，甫一问世，就面临着海内外优质电影的夹击，扑街也就在所难免了。

当然，说到“扑街“这个词，还是要对比来看的，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事实上，《大话西游》在香港的票房还是不错的，上下两部共收获4600万，都进入了年度十大卖座电影行列。当年的港片中，仅有《红番区》、《霹雳火》、《百变星君》、《烈火战车》、《金玉满堂》五部电影能比它更卖座；年底更是收获了金紫荆和金像奖的提名。按理说，《大话西游》应该算是一部卖座又卖好的电影。

但是，这部电影对于周星驰而言，却无疑是扑街了。

相比周星驰之前的作品，《大话西游》的票房可谓黯淡无光。由于周星驰对《大话西游》寄予厚望，投资巨大，该作品也被称为是周星驰“彩星”公司的野心之作，4600万的票房，完全无法弥补高成本投入。尤其在内地上映后，《大话西游》更是被《真实的谎言》和《狮子王》打得溃不成军。

经此一役，彩星公司就此破产，《大话西游》的版权也被卖给别人。

时乖命蹇也好、生不逢时也罢，至少在1995年，《大话西游》还只是香港影视圈的一个投资笑话。

说完了时代背景，回到作品本身。

都说领先时代半步是天才，领先时代一步则是疯子。这句话对于《大话西游》，完全适用。

怪诞风格、恶搞名著、多镜头剪辑、戏仿，这些我们今天耳熟能详、在各种影视作品中见惯不怪的的名词，在彼时的香港，还是新鲜词。

90年代的香港电影，是各类类型片的集大成者，也是港片历史的巅峰，这也就意味着，在香港人眼中、至少在香港电影人眼中，所有的电影类型与题材，香港电影都已经具备。

武戏，要么是枪火肆意，要么是一招一式，怎么可能会有天马行空的飞来飞去？文艺，是含蓄的谈吐，深情的表达，怎么能是胡说八道式的大白话？义气，那是兄弟共骑、出生入死的搏命之交，随时出卖与背叛的玻璃兄弟情算什么？

浪子，当然是个性十足、英俊又带点帅痞，精致到逼近完美的行事风格，怎么能是不修边幅、胆小怯弱的猥琐模样？爱情，是独一无二、从一而终的海誓山盟，肯定不可能是朝三暮四式的不明所以？

于是不巧的，集中了所有以上 “缺点”的《大话西游》，就成了离经叛道的代表，这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式的冷幽默、调侃各类名家名作的戏仿、流着泪开怀大笑式的爱情，就如同街边不起眼的九流八卦，来也匆匆，去也如风。

说白了，就是《大话西游》不够商业化！

权威如邵氏，就评价《大话西游》为“给小孩子的玩具，还是一玩就坏那种”。

但时至今天来看，这种“小孩子玩具”式的风格，却成为了各类喜剧和爱情片、尤其是大陆类型片，绕不开和争相模仿致敬的教科书。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

那么为何《大话西游》在香港吃瘪，却墙内开花墙外香，在大陆被捧上神坛呢？

最先将《大话西游》捧上神坛的，是北京高校的学生群体和DVD电影市场。

进入新世纪，盛极而衰的港片电影市场已走上了下坡路，电影人们，还抱着昔日荣光和模式死命不放，但殊不知，彼时无往不利的“香港电影模式”，已经完全满足不了新一代年轻人的审美趋势。

年轻就意味着创新、创造、打破常规和冲破束缚，意味着无穷无尽的奇思妙想。

刚进入世贸组织、和世界经济文化正式全面接轨的内地，则到处都是新奇的思潮，到处都是打破旧束缚的观念和理想。于是，当《大话西游》遇到内地的文艺先锋——北京学生圈，便如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这种继承了周氏喜剧并将其推向高潮的、依靠剪辑和戏仿等模式，用狂欢化的语言，对传统文化进行的重新诠释，立马征服了渴望爱情的少男少女，征服了在理想和面前碰得头破血流的北漂青年。

爱情不再需要一本正经，也能用无厘头的方式表达；英雄们终于改变了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变成了性格复杂的存在。孙悟空狡猾暴戾，观音面心不一，神仙们凡心未了，唐僧啰啰嗦嗦，西游取经再也不是拯救万民水火的丰功伟绩，而是充满了个人爱恨情仇的命运游戏。

这与其说是年轻人对官方正统、各种道德伦理的抗争与挑战，倒不如说是对个人无常命运的一种共鸣。

其实，个人觉得电影在结尾才达到高潮，孙悟空梦醒之后，发现啰嗦的唐僧，变得简洁，自私的师兄弟变得友爱，恍然之间已经分不清何为醒，何为梦，所谓庄周梦蝶，不过如此：“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而那句“他好像一条狗啊”，则用最粗俗的语言，将电影主题彻底升华，将人生之光怪陆离和心酸无奈一笔道尽。

谁年轻时不曾是一腔理想，不想做驾着五彩祥云的男人，到中年才发现，始终在牢笼中碰来碰去，一刻不得闲。

谁年轻时不是对爱情充满期待与幻想、有过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孩，但大多数人最终却如梦一场。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喜欢《大话西游》的人看到的，不仅是至尊宝和紫霞仙子，而是自己那需要缅怀、仍有不舍和不甘的过去。

这种充满了不甘和不满足的年轻气息，正是处于大变革、各类思潮涌动、朝气蓬勃的内地市场，才会有的。

如果不能接受新事物，那只能证明你已经老了。只有永远年轻，至少永远保持心态上的年轻、保持对新事物的接纳与宽容，才能永远有希望。

马克·吐温曾言：“幽默的内在根源不是欢乐，而是悲哀”，喜剧能带来一时的欢乐，但悲剧才能成就经典。就像周星驰自己所说：“喜剧和悲剧是一体两面，最好的东西是那种笑中带泪的。”

于我而言，带有浓厚个人悲剧色彩的《大话西游》，无疑则是港片悲情文化的巅峰。

所幸，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在豆瓣上，《大话西游》观众日涨，却始终保持着9.2分的高分评价。2005年在香港金像奖协会评选的华语电影一百佳中，大话西游排名19。

经典是用时间去验证的。

白云偶尔会遮住蓝天，但蓝天永在白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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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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