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个月,钱正昊就满二十周岁了。这个由《偶像练习生》踏入更广义的大众视野的男孩,正踩在十九岁的尾巴上,完成安静的自我更迭。在钱正昊的表述里,“氛围”和“能量”是出现频率较高的词汇。于他而言,创作就是一种氛围的制造,让属于心声的一部分能量、凝聚成实质的旋律与歌词,笼罩在倾听者周遭。一个人听歌,是小空间;一群人听歌,是大空间。音乐能隔绝出独立的场域,或许雀跃鲜明,或许缥缈空灵,或许朴素率真——在那一簇簇亲手制造的氛围里,流动着他所希望传递的能量。共鸣是最重要的,此地是属于他和他的听众们的,人间乌托邦。
表达升级式见到钱正昊是在一个周六下午,北京降温的寒意中,他笑眼弯弯,做什么都透着一股欢喜劲儿,看起来开开心心的。从他的音乐里可能不太容易准确辨认年纪,毕竟唱功的成熟度和作品风格并不全然符合他的年龄。但聊起天来,钱正昊身上孩童式简单饱足的快乐具有很强的感染力。交流就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中开启。
他的新综艺《登场了!敦煌》已经在11月中正式上线。这是一档全景式人文探索节目,旨在展示敦煌的悠久历史和风土人情。在钱正昊眼中,《登场了!敦煌》和以前录过的综艺都不太一样。“因为这是一个文化类的节目,敦煌也是个很有底蕴的城市,能学到很多历史文化知识,有去上大师课的感觉。”他笑起来,盘点自己在出发录制前做了哪些准备,比如和团队的工作人员们一起看敦煌的纪录片,也有上网搜资料看,“想多了解一些”。
敦煌昼夜温差很大,白天穿一件衣服,晚上就得穿滑雪衫,加上气候干燥,钱正昊不是特别适应这样的环境。但除此以外,敦煌之旅很快乐,且让他获益匪浅。他说起第一次跟着当地师傅去治沙,“师傅教我们做草方格,用收割下来的枯草做成沙障,可以把被风吹起来的沙子挡住一部分”。他还跟随节目组去参观了著名的敦煌莫高窟。“以前只是看视频,了解得比较肤浅。等到真的进去,特别有冲击力,壁画特别美,会感觉更了解我们国家的文化遗产”。录完节目,他和李浩源一起去逛当地夜市,好吃好玩的东西非常多,“特别爱吃沙葱牛肉饼”。
以熟悉的综艺切入交流,钱正昊的表达欲可以称得上是旺盛,连说带比划,讲了许多在敦煌的见闻和感受。后来他自己承认,之所以讲那么多,一方面是敦煌的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另一方面,是“我觉得入行到现在,自己最大的改变,就是话变多了”。
通过《中国新声代第二季》进入演艺圈时,钱正昊才13岁。年纪小,阅历也少,加上相对安静慢热的性格,他的话不多。17岁参加《偶像练习生》,以一首《City of Stars》艳惊四座,获得李荣浩的青睐。然而,在当年那档现象级选秀综艺中,相较于其他热门选手,钱正昊显然内敛得多,话也不多。再到18岁参加《我是唱作人》,他也仍然是表达较少的那一类,带着少年人的腼腆。
原因可以归结于固有的性格,但也不仅仅全是性格的问题。在钱正昊身上,年纪可能才是那道限制话语的“封印”。在太小的年龄阶段里,即便是想要输出想法和情绪,也会因为缺乏阅历积淀而不懂得如何妥善表达。如今的“话变多了”,恰巧是年岁渐长、内心自我意识完善的表现,当构筑起了更加坚实的基底后,有内容,也有了合适的渠道,自然而然就能开口。2018年,钱正昊被伯克利音乐学院录取,海外留学的经历对他社交技能的提升也有助力。“我现在还是会主动社交的,主动联系老朋友,也会主动交新朋友。”
很小就进入这个行业工作、学习,钱正昊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身上有被改变的地方,也有未曾改变的。譬如他一直在强调的:音乐本身的个性。从学习伊始他就希望能去表达自己的东西,虽然这有可能不被主流审美全盘接受,但对钱正昊来说,自我的建立与表达很重要。“我特别喜欢做尝试,想自己的作品在风格上能有很多东西的融合,然后也能有自己的个性。个性很重要,我想要有这样的高度。”
月亮与鳄鱼去年11月,钱正昊推出了自己的首张原创专辑《黄色甲壳虫》,收录其中的10首作品全部由他亲自操刀制作,包括编曲和后期也是全程参与。他在当时的采访里说,取名“甲壳虫”是为了致敬The Beatles,希望可以像他们一样,能给世界留存一些影响。“黄色”则是指肤色,在音乐梦想的版图中,他有作为黄种人的自豪与担当。
首张个人全原创专辑《黄色甲壳虫》
如果说《偶像练习生》是钱正昊叩开公众视野的一扇大门,那么《我是唱作人》,更多是代表着一种转变,“偶练让更多的人知道我,听我的歌,但我当时没有很多原创作品。唱作人之后,大家可能会更关心我的作品,形象上也有一些改变了,更加(像)音乐人。”
在钱正昊前二十年的人生中,音乐是不可分割的关键。年纪幼小的他,有一个和自己一样幼小的世界,绝大部分时间,这个小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而这个小小的空间里,音乐占了极大的比重。
后来社交方面有了新开拓,但音乐仍然是钱正昊生活的重中之重。在伯克利上学时,除去课上和老师同学相处,钱正昊的一天基本都是一个人度过,两节课之间有超过一小时的间隙,他就会回家,“自己写歌,做音乐,然后花个5分钟吃碗泡面。”
他会用一些跳跃而抽象的概念形容自己心目中的音乐。“音乐是我的月亮。”“也像一只鳄鱼。”
“月亮你可以直视它,不像太阳,会晃得眼睛疼。月亮给人的感觉会多愁善感一点,音乐也差不多,情绪比较多一些。就这样子,一直陪着我。”陪伴、表达,是钱正昊的音乐期许,他已经有很强的自我意识。还有一层,则是少年心性的宣扬。“也可以用鳄鱼来形容,因为它的壳很坚硬,嘴巴长长的,爬着慢吞吞,是一种很有意思的动物。”
从练习生到拥有原创代表作的音乐创作人,这个过程既是钱正昊的成长,也是他用音乐风格彰显自我存在的证明,如同主流音乐舞台上的入侵者——他的《黄色甲壳虫》,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多元曲风的融合尝试,金属、摇滚和流行的碰撞,凝聚成了一张并不那么符合普世标准的音乐答卷。在市场既定的规则和体系下,这是一次大胆的突破。
“会担心自己的歌词太抽象而不太容易获得听众的共鸣吗?”
“其实不会。”钱正昊在这段交流中几乎不假思索,“我觉得音乐是不是抽象其实没有太大关系,因为都是听众自己的理解。可能是舒服的感觉,可能是紧张的感觉,在有了氛围的情况下,歌词就像是打配合,会有一个组合技的效果。”
就像听不懂歌词的外文歌曲依旧动人那样,钱正昊的音乐语境中,作品本身是一种情绪和氛围的营造,讲究整体感知,而非单一的某种解读。他想做那个把控全局的人。他反复用“舒服”这个词去描述自己想做的音乐,在他的语境里,“舒服”是精神状态的放松,也是听众和作者的共鸣。“听歌,其实就是形成一个自己的环境。在这个环境里,融入进去了,能感受,有共鸣,就会觉得舒服。”
钱正昊的偶像是070 Shake,即Danielle Balbuena。这位来自美国新泽西说唱团体070的女性说唱歌手,给予了钱正昊许多关于音乐的启迪。在今年的新专辑《Modus Vivendi》中,她表达了自己对外界与内心、欲望与空间如何平衡的思索,情绪基底也是感性的。钱正昊对音乐情绪的理解,也与之契合:音乐如同月亮舒缓的光芒,直视也不觉得刺目,虽然是感性的,但也有着鳄鱼一般坚硬的壳;是自我意识的表达,也是和世界的连接。
痛苦不定义在今年更早一些的采访中,钱正昊说自己最希望拥有的才华是表达自我。而获取灵感的方式是“出去走走”,在人群中看那些一样却又一样的人,这种感觉很神奇。
当我们和即将二十岁的钱正昊谈到一个音乐人的表达与灵感,他给出的回答有了更多实践和思考后的沉淀。“我的创作灵感就是来自日常生活。我觉得,音乐是自己和外界接触和连接的东西,不是完全独立自我的,所以会希望我的音乐能和世界连接起来。和外界,和人的共鸣是很重要的。我不会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面,因为我生活的就是这个大世界。”
从13岁到现在,钱正昊面对的世界愈加广阔,其中也有更多模糊不定的未知。音乐是他所热爱的,但身处行业中,不可能只做自己喜欢的东西。在决定做原创音乐之后,他预设过自己可能面临的困难。“最大的问题,应该是没有时间写歌,因为工作太忙了。还有就是,我希望以后的歌都是能表达自己的嘛,如果不能的话,会不太开心。”
先前聊到综艺,钱正昊开玩笑说,想要录能睡懒觉的综艺,自己去做睡眠担当。他身上仍然有着少年人不设防的天真,毫不掩饰自己在工作中的疲乏。“有时真的很累,很想睡觉,不能睡觉的时候,也会自己默默生一下气,就是那种和起床气相反的困气。”
疲惫不可避免,然而,对钱正昊来说,在长大和创作的过程中,“痛苦还没有呢”。
尽管创作上很有主见,渴望表达全部的自我,但他的表述鲜有锋利棱角,绝大多数还是温吞柔和的,“不太开心。”“不太爽。”诸如此类,都会有一个限制程度的前缀,没有什么刺啦啦的字眼。和本身的气质一样,钱正昊没什么攻击性,像乖觉的小动物,开心而纯真。
钱正昊觉得,音乐是生命中支撑住自己的东西,音乐以外,在那些压力很大或没有灵感的时刻,“通常我都去睡觉了。”
从《偶像练习生》开始,钱正昊以和外表反差鲜明的声线、作品风格而备受关注,但本质上还是个未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对世界、对音乐,都有着他独特的认知。在睡眠中等待,也是一种消化。“可能以后会睡不着,会有没办法解决的问题。但目前为止,这个办法还是管用的。”他露出标志性的眯眼笑,“音乐不算是工作,还是我的生活。”
“舒服”被频繁提及,他希望做出舒服的音乐,希望听他歌的人也体验舒服。“其实我做音乐也不算太开心,有些歌蛮悲伤的。但整体来说,还是‘巴适’,这是四川话里‘舒服’的意思。”这里的“舒服”,不是生理体验上的舒适与安逸,而是一种共鸣,一种精神层面的振动。在二十岁之前就经历过那么多舞台,他最喜欢的,还是在台上和观众互动交流。“这是现场的魅力,所有人制造了一个大空间,投入其中,有更大的能量在流动。”
沉浸,舒服,同频共振。而这也正是,钱正昊对音乐创作的朴素表达。
撰稿 |顾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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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 | Si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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