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Wendy
《三叉戟》豆瓣开分8.1,现在8.4,面对这样的成绩,《三叉戟》编剧之一沈嵘的回答很真实,“意外之喜”。
尽管沈嵘通宵读完《三叉戟》小说后,就被故事感动地热血沸腾,热泪盈眶,对于剧作也很有信心,但8.4的高分却是他没想到的。
“没开分的时候也忐忑,但我觉得7分应该是可以拿到的吧”。
《三叉戟》是2020年为数不多高开高走的剧集,这是沈嵘第二次接触IP改编剧。很巧,他第一次操刀的IP改编电视剧《余罪》在豆瓣的分数也是8.4。
一方面是内容为王成爆款定律,一方面是原创匮乏,这使得改编IP成为了几乎所有影视公司寻找项目的重要渠道。两次参与IP改编作品的沈嵘却都成功避雷,并为作品锦上添花。
《余罪》高口碑和热度出圈以后,《三叉戟》的成功有什么不一样吗?
《三叉戟》8.4分的豆瓣成绩是意外之喜,开头的楔子得到很多观众的认同和喜欢,对于沈嵘也是意外之喜。
“创作的时候肯定是没想过要讨好观众,也没想到观众会这么喜欢。我和吕铮老师开始要将小说向视觉化作品转变时,就考虑三个主角人物出场已经50多岁了,我们得为他们现在的性格、行为、思考问题的方式、说的话找逻辑铺垫,这就需要向观众交代他们的前史,但闪回太老套,而且容易让观众出戏,影响观感和代入感。我日常喜欢看美剧,就参照美剧的方式做了一个楔子”。
听起来,沈嵘的创作从没有讨好和迎合观众的意图,他只是想着如何让人物能够立得住。但实际上,人物也正是剧集与观众之间的那块粘合剂,沈嵘想要做好的与观众想要看到的是不谋而合的。
其实,用“楔子”代替“闪回”去介绍人物前史的方式,沈嵘在过往的创作中,用了很多遍,但只有《三叉戟》时,观众有幸看到了。
“我在之前的创作中,好几次都用了楔子的方式,但拍摄后的成片中,都没有,我当时就想着,可能别人不认同、不重视就删了。”
在《三叉戟》制片人马珂告诉沈嵘真相前,沈嵘都是这么想的。然而,事实却是,从制片人的角度考虑,拍摄楔子会增加制作成本,还需要重新寻找年轻演员,费时费力。
此后,沈嵘才恍然大悟。
对于自己过往创作的“楔子”无一例外被毙掉,沈嵘倒是也表现的很平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满,但却有遗憾。于是,在创作《三叉戟》时,他又一次执着地采用了“楔子”的方式,介绍人物的前史。
“我比较嗨这个点,即使被拒绝过好多次,也还想再试一次”。
当然,如今,《三叉戟》的“楔子”能够有机会被观众看到,是沈嵘的坚持,是导演刘海波、原著作者及编剧吕铮的鼓励和支持,也是制片人马珂的慧眼识珠。
“大家的劲儿是往一处使的,就是做出一部好作品。”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喜剧 | 刑侦剧区别竞争力 抖逻辑包袱赢了最近几年来,从小品到电影、剧集市场,好的喜剧的匮乏是行业共识。但喜剧市场的红利却一直都在,如《庆余年》能最终在IP改编市场达到口碑、热度双收,“好笑”就是推手之一。很多观众对于《庆余年》的评价是:科幻喜剧。
可《庆余年》始终是“极少数”,更多时候,我们看到的是台上的演员强行搞笑,台下的观众勉强配合,喜剧变“尴”剧。
有幸,这次《三叉戟》也被网友评价为:披着刑侦外衣的喜剧。
很难想象,一部刑侦剧、涉案剧的弹幕,时常满屏是“哈哈哈”。在《三叉戟》中,我们看到了不是靠夸张过度的肢体动作,怪异的表演,而是靠基于人物的语言艺术和逻辑包袱带来的喜剧效果。观众笑得舒服、自然。
一般来说,“幽默”在强情节的“破案”刑侦剧中,很难占据“主角”地位,只有插科打诨的份儿,但由于《三叉戟》的三位主人公是三位非典型的警察形象,幽默就可以变得顺理成章。沈嵘正是在影视化的过程中,看到了这一点,并且加以合理利用和发挥。
“吕铮老师的小说语言生动活泼,具备往喜剧方向偏转的基础。我们进行创作的时候,也不是说特意为了搞笑而搞笑,都是从人物出发,从他们的性格、行为、说话方式出发去设计的”。
沈嵘巧妙利用老三位与时代的冲突,三位主人公性格差异,碰撞中产生的火花制造出了无数笑点。
“比如说老三位不会使用电子产品,大背头、大柱子对现实的大喷子的吐槽、看不上,都很容易产生笑点”。
都说警察各个是影帝,大背头(陈建斌饰)在剧中解锁了当卧底的100种扮演,猛喝水的“贪官”,“赌博大佬”,“猥琐嫖娼男”……每一种都让观众笑裂。特别是“讨债大爷”喜滋滋的叫嚣“八十”的片段,让我们怀疑编剧也是去“大爷大妈”中做了卧底。
“咳,有了观察生活和生活中人物的职业病。去医院看到医闹我都会观察很久,就发现果然是有职业医闹,对这些老头、老太太来说,差30块钱,那可能是好几顿的买菜钱”。
《余罪》中经典的余罪(张一山饰)叫床片段,也是沈嵘在原著外添加的。
“写这个片段的时候,也是先从人物出发,就觉得这个事儿是余罪当下能做得出来的,其次,是有喜剧效果”。
沈嵘介绍,三叉戟中的喜剧元素得到了导演刘海波和几位演员的认可,并在现场拍摄中经常有出人意料的添加和发挥,如大背头尿裤子、大喷子要喝福根儿、大棍子在老夏墓前说“你那里要是办案缺人手,把他们俩一块儿带走”等,这些段落让这几天跟着追剧的沈嵘也不禁击节叫好。
把刑侦剧、公安剧做出了喜剧效果,这是《三叉戟》在同类题材中的竞争优势。
“《三叉戟》的底子还是涉案剧,大家对于喜剧也没有期待,在紧张、肃杀的气氛中,幽默的效果会被放大”。沈嵘掌握了涉案剧与喜剧元素融合的精髓。
我们得承认《余罪》《三叉戟》能够最后让观众捧腹,演员们的表演是加分项,但基础确是出自沈嵘笔下。
其实,这也与沈嵘的日常喜好和积累很大关系,沈嵘提到他从中学时代就非常喜爱王朔的小说,京味的俏皮和幽默对于他来说非常熟悉,这次正好有了用武之地。另外,日常在大量观美剧之外,沈嵘还是各大脱口秀、相声的忠实粉丝,写《三叉戟》的过程中,沈嵘买了一本名为《怎样说脱口秀》的书,学习脱口秀中生活化的包袱。他还是国外喜剧大师刘别谦的忠实粉丝,那部《生存还是死亡》他已经看过了无数遍。
沈嵘的心里,可能住着一个“喜剧之王”。
但喜剧背后也往往是悲剧。
“有一场戏是老三位为了给老夏报仇蹭会,强行旁听,每个人的借口各异,气氛很尴尬,笑果很显著,老田一句‘不请自来,还送不走了’观众都笑了。但这也是退居二线的老三位的无奈和隐忍,即使是大棍子这样的老顽固,到了中年也得低头”。
情感人物 | 破年龄性别界限 强势出圈《三叉戟》的成功对于沈嵘来说,有太多意外之喜。
没想到观众会喜欢楔子,没想到那些仅仅是觉得有意思而加入的桥段成为观众疯狂点赞的笑点,弹幕里大批来报道的00后小仙女、女性观众,更是沈嵘没想到的。
《三叉戟》出圈了,只不过这次是从中老年受众向年轻受众的逆向渗透。
“我以为年轻观众不会喜欢我们的剧,但事实证明,年轻观众也有各自喜欢的类型”。
《三叉戟》被认为是“刑侦版”的余欢水,剧中中年男人的“人物”感得到了观众的强烈共鸣。“人到中年”的无奈和隐忍,《三叉戟》都找到了投射。
“情感共通”,这是沈嵘认为《三叉戟》打破年龄层和性别限制的重要原因。
其实,这并不难理解,同班同学都是同龄人,但每一个学生却可能都有自己喜欢的独特的东西,虽有共性,但亦有个性。大数据在抓住了共性的同时,却也忽视了个体差异。
这就是大数据在《三叉戟》面前失灵的原因之一。
我们高估了数据,低估了观众。
我们或许可以依靠大数据去复制成功,但我们无法通过大数据去复制爆款。因为,爆款项目都是做创新,在引领市场、受众和审美,而非迎合。
“其实,我也是一个被大数据误导的人,太多数据显示,我们的剧不是年轻观众喜欢的类型,周围也会不断有来自于各个渠道的各种各样的声音”。
从表面看,《三叉戟》确实没有常规上我们认为能够吸引年轻受众的点,也没有任何爆款元素。三位主人公都是50多岁的中年男人,虽是戏骨,却没有流量加持;类型为刑侦、公安,却也不是强情节。
可就是这么一部,没有任何爆款元素的剧,其CSM59城收视率从开播时的1.5,多次飙升到2.0以上,Vlinkage网络播放量从开播时的榜上无名火速蹿升到了榜眼的位置。
这种逆袭让我们想起了十四年前的另一部爆款剧《士兵突击》。
而当我们掰开了,揉碎了,仔细探究的时候,会发现《三叉戟》还有很多爆款项目共同的元素。
《三叉戟》没有采用当下流行的以“情节”为出发点的创作手法,而选择了以“人物”出发。
“强情节的剧可能是通过情节来吸引观众,那我们不是一个纯强情节的剧,而更多的是通过情节和案件来刻画人物,我觉得就是要让先夯实人物,观众喜欢剧中人物了,就会关心剧中人物的命运”。
沈嵘是考虑如何持续吸引观众的,只是没有通过当下流行的“强情节”的方式。
其实,沈嵘的另一部热播涉案作品《余罪》也是以人物为创作主导的。显然,从《三叉戟》中,我们看到《余罪》后的沈嵘,对于这种手法的运用也更加游刃有余。
“《三叉戟》是一部不以离奇或者骇人听闻的案件为主导,而是以接地气的人物为推动的刑侦剧,我们是一部人物向的电视剧,而非情节向”。沈嵘如此总结《三叉戟》的特色。
其实,所有的创作皆是如此,“人物”内核立住了,故事也就成功了。
“人物”是沈嵘在采访中频繁提到的词。而另一点则是沈嵘没有意识到的多年的积累。
虽然沈嵘没有成为作家,也没有成为纪录片导演,但当年读的余华、舒童、王朔、王小波以及其他先锋派作家的小说,研习过的那些纪录片,看过的大师小川绅介等大师的作品,却成为了他创作路上宝贵的财富。
艺术创作的爆款注定无法模仿和复制,因为“人”不一样了,“人”的执行力也会随之变化。我们不断地寻找创作的方法论,却忘记了这些方法论是依附于作者的。
其实,如今推动《三叉戟》出圈的众多元素,很多是那些与大数据、市场规律逆行之处。
让50岁中年男人成为故事主角,为“刑侦剧”披上喜剧的外衣,当初缺乏“爆款”元素的《三叉戟》最终出圈了,这或许就是“大数据”失灵下的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