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这身军装,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
|作者:阿晔
|编审:苏睿
2月3日,随着一条微博热搜,“陈薇”这个名字进入了更多人的视线。
她与“毒”共舞29年,是中国工程院院士、军事科学院军事医学研究院研究员,也是我国为数不多的女将军。
抗击“非典”时,她研究出来的喷鼻剂拯救了1.4万名医护人员;汶川抗震时,她是卫生防疫组组长;北京奥运会,她带队成功处置多起核生化疑似事件;现如今,她被视为新型冠状病毒疫苗研制赛跑中的“种子选手”。
1月28日,特朗普宣布美国科学家将在12周内研制出新型冠状病毒疫苗。陈薇自信回应:“我相信,我们国家科研人员的速度,不会亚于美国!”
出征武汉
1月26日,农历大年初二,陈薇抵达武汉。
从进入疫区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启了“忙到起飞”的模式。经过4个昼夜赶工,一座帐篷式移动检测实验室终于在1月30日上午开始投入使用。
她和同事们应用自主研发的检测试剂盒,配合核酸全自动提取技术,实现了新型冠状病毒的快速检测,加快了确诊速度,有力地推进了疫情防控工作。这无疑是一项重要应用成果。
·帐篷式移动检测实验室内,陈薇和同事们在紧张有序地工作。
30日当天,她还抽空赶到金银潭医院,见到了院长张定宇。
面对这位身患渐冻症、妻子感染新型冠状病毒却依然奋战在一线的同行,陈薇的话很简洁:“你的事迹让我非常感动。”
英雄相惜,张定宇回了她一句“彼此彼此”。
不过此时,大多数人还没注意到这位在默默战斗的女将军。
让陈薇“红出圈”的是《中国科学报》的一次采访。面对记者,她言简意赅,没有废话,句句切中要害,极富客观思辨。
有人质疑疫苗是“马后炮”,她驳斥:不是。“当年‘非典’之后,如果国家对冠状病毒研究有更长效的支持,有更多团队持续来做这个研究,那么不管疫苗还是药物,至少会有比今天更好的局面。再次狭路相逢,就不会这么被动。”
有人说疫情拐点很快就会到,她补充说:“但是第一个拐点到来之后,疫病会不会还有第二峰、第三峰呢?对此,我们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拿出最充分的方案,准备最长期的奋战。”
有人批这次是把“非典”的经验教训都给抛弃了,她不同意:“‘非典’是我们国家公共卫生管理的一个分水岭,从那以后,我国有关传染病防治的人才队伍、平台条件、技术储备和专项研究,都不可同日而语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国家如果国力不强大,到现在早就被宣布为‘疫区’了。”
最硬核的一番话是她谈及自己的感受:
“疫情防控绝对不能等到疫情来了再做。国家有必要建立防疫科研白名单,形成真正有力的‘首席科学家’体制,长期支持一批团队一辈子就做某种病毒或细菌的深入系统研究,不追热点,敢坐冷板凳,别管这个病毒是来了还是走了。
一旦疫情发生,就能迅速找到最权威的团队,即使出了事故也知道打谁的板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新型冠状病毒一来,谁都觉得自己能做,但发挥的作用还是有限。”
网友们大赞:“这才是一位院士该有的表述,专业而有远见!”
浪漫姑娘
就连陈薇自己都没想到,昔日浪漫的自己会成为一位雷厉风行的女科学家。
她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不仅是长了张“初恋脸”的前卫女孩,还是个实打实的学霸。
1984年,18岁的她考入浙江大学化工系。4年后,她因成绩优异被推荐到清华大学生物化工专业攻读硕士学位。
直到此时,她仍然志不在搞科研。她喜欢舞蹈,搞过舞会,因为清华女生少,还跑到其他学校去拉人;也喜欢文学,经常发表一些美文,梦想是以后当一名作家。
就连她的爱情都属于浪漫邂逅。
23岁时,她去泰山旅游,没买到坐票。火车拐弯,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这时,一个陌生男人将三个人的座位使劲往里挤了挤,腾出了一个空地,招呼她过来坐。陈薇坐下后,两人一路相谈甚欢。
这个男人名叫麻一铭,35岁,青岛莱西人,是青岛一家葡萄酒厂的工作人员。
临下车时,麻一铭问陈薇要电话,陈薇没多想,就把宿舍电话号码报给了他。麻一铭如获至宝,牢记在心,最后问道:“我过一个星期还要去北京,可不可以去找你?”陈薇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一周后,麻一铭真的出现在陈薇面前。年龄相差12岁的两人相爱了,并于1992年结婚。
·陈薇(左)和麻一铭
所有人都觉得,浪漫又前卫的陈薇,将来不太可能从事科研工作。然而,毕业前夕,陈薇的选择跌破了大家的眼镜:她不仅要搞科研,还要到军队去搞科研!
其实,陈薇之前也没想过要走这条路。本来她已经和深圳的一家著名生物公司签了约,但一个插曲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
1990年底,导师派她去军事医学科学院取回实验需要的抗体,没想到这一去,她就被那里的尖端课题和科研设备吸引住了。又听说军事医学科学院是周恩来总理亲自签署命令,从全国抽调最优秀的科学家迅速成立的,担负着我们国家防御核武器、化学武器和生物武器的特殊使命,陈薇热血沸腾,心中产生了一种投身其中的强烈愿望。
她放弃了高薪工作,毅然从军,坚信“一个人的职业选择如果能与国家重大需求相结合,个人价值就会成倍放大”。
麻一铭很支持陈薇的决定。为了和她在一起,他从青岛辞职,到北京暂时当了一名“待业青年”。“因为生命很短暂,要多制造两个人在一起的机会。”
他从不肯让她做家务,认为是对她才能的“浪费”,她做别的事情更有价值。有了爱人的支持,陈薇开始心无旁骛地做科研。
战“疫”不停
陈薇的研究对象很恐怖,包括鼠疫、炭疽、埃博拉……以至于她的一位同事在转业前特意劝她,“少搞这些‘魔鬼’课题研究”。
但陈薇觉得,各种致病微生物,在战时可能成为敌人手中的武器,而在和平时期,则可能成为大规模疫情发生的罪魁祸首,给国家和民族带来灾难。
一想到这些,她就对铸造“生物盾牌”有一种紧迫感和使命感。
十年如一日的蛰伏和坚持,终于让陈薇在2003年抗击“非典”的战斗中爆发出令人惊叹的“能量”。
当时,凭着敏锐的科研直觉,她预判自己正在研究的ω干扰素,对“非典”病毒有抑制作用。疫情防控十万火急,为了尽快验证这一判断,她带头进入负压实验室进行研究。
一般情况下,负压实验室一次最多只能待5个小时,待久了就会因缺氧严重头痛。但为了和疫情抢时间,每次进实验室前,她都会少吃少喝,装备成人尿布,一直待到八九个小时撑不住为止。
除此之外,她还要隐忍不能和家人团聚的辛酸。因为每天都要与高浓度的“非典”病毒零距离接触,陈薇与团队被单独隔离了起来。
100多天后,4岁半的儿子从电视节目中看到了陈薇,不禁亲吻了电视机里的妈妈,这一幕被麻一铭拍了下来。后来看到这张照片时,陈薇哭了。
但所有的付出都值得——陈薇率团队研发的广谱抗病毒药物在抗击“非典”中发挥了关键作用,1.4万名医护人员预防性使用了“重组人干扰素ω”喷鼻剂,无一例感染!
2008年汶川地震,陈薇再次临危受命,担任“国家减灾委科技部抗震救灾专家委员会”卫生防疫组组长,组织编写《震后卫生防病30问答》和《卫生防疫与心理援助知识手册》,在不断的余震中率队入川,战“疫”长达两月。
从灾区回家后,她又马不停蹄地投身“军队奥运安保指挥小组”专家组,带队负责北京奥运会期间各场馆的核生化反恐防护任务,成功处置了数十起核生化疑似事件。
“无形战场”
2006年,在大多数国人还不知“埃博拉”为何物时,陈薇就敏锐觉察出:“埃博拉离我们也就是一个航班的距离。”在她的坚持下,“重组埃博拉疫苗项目”获得国家“863计划”支持。
2014年,西非大规模爆发埃博拉疫情并迅速向外蔓延。
由于这种病传染性强,死亡率高达50%至90%,美国将其归类为“最高等级之生物恐怖袭击武器”,由此引发全球恐慌。
陈薇知道,自己研究了8年的病毒,又一次发生了变异。为了将疫情阻挡在国门之外,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到非洲一线去!
在进行抗击埃博拉病毒的疫苗临床试验时,陈薇还去了当地的一家孤儿院。“我也是一位母亲,被这些可爱的孩子们簇拥着,一双双渴望关注和爱护的大眼睛注视着,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真希望不再有孩子因为埃博拉而成为孤儿。”
2015年年底,陈薇率团队研发出世界首个2014基因型埃博拉疫苗,为疫区的人们打开生命的希望之门,实现了中国疫苗在境外临床试验的“零突破”。一时间,世界为之惊叹,国人为之自豪。
·当地医务工作者兴奋地把陈薇抛向空中,庆祝埃博拉疫苗在非洲开展临床试验取得成功。
曾有人问过陈薇两个问题:埃博拉从来没在中国爆发过,研究它有意义吗?去疫区那么危险的地方,有没有想过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对于这两个问题,陈薇的回答始终是:“穿上这身军装,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常这样鼓励团队官兵:“在生物防控的战场上,我们是一线中的一线!”
这个“一线”意味着,像陈薇这样的一批军队医学科研工作者,要屡屡冒着生命危险,与各种足以致命的病原体短兵相接,在“无形战场”拼死搏杀。
陈薇说得出,更做得到。与“毒”共舞29年,她始终冲在一线,于危难之际挺身担当,交出的是一份份令人肃然起敬的答卷。她说:“除了热爱,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2015年,她晋升少将军衔;2019年,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她还是全国人大代表、全国青联常委、全国妇联执委……
面对鲜花和掌声,她说:“我是一个母亲、一个女儿、一个妻子,我希望我的家人健康,同样希望全天下的人都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