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9·11恐袭18周年 美驻阿富汗大使馆附近遭火箭弹袭击

1996年10月5日，塔利班成员巡逻。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记者

安晶

2001年“9·11”恐袭发生之时，不会有人想到18年后，美国总统要在“9·11”纪念日前夕，与为本·拉登提供庇护的阿富汗塔利班在美国的土地上秘密会谈。

特朗普临时取消会谈、美国与塔利班和谈暂停、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被要求离职——这一连串变动将今年的“9·11”纪念与美国在阿富汗的18年战争牢牢捆绑在一起。

对于终止阿富汗战争的想法，一些“9·11”事件的遇难者家属在接受美联社采访时表示了认同。

儿子在“9·11”中遇难的前消防员瑞奇思（Jim Riches）对塔利班原计划在“9·11”纪念日前夕抵达美国感到不满，但他对和谈持支持态度，“我不愿看到其他家庭也遭遇我遭到过的不幸，没有士兵和平民应该成为恐怖主义的受害者”。

曾经在阿富汗服役的共和党议员金泽尔（Adam Kinzinger）则在Twitter上喊话称，一个未曾谴责“9·11”事件的恐怖组织领导人“永远”都不能踏上美国土地。

急于在2020年大选前撤军的特朗普为何会突然取消与塔利班的秘密会面，美国媒体引用各路知情人士的消息提供了多种解释。

特朗普本人称之所以取消会谈，是因为塔利班上周在喀布尔的爆炸袭击导致一名美军士兵身亡。但据《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的爆料，会谈取消主要是因为美国务卿蓬佩奥与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之间产生了分歧。

蓬佩奥和美国驻阿富汗问题特使哈利勒扎德支持美国与塔利班达成协议；但博尔顿反对与塔利班谈判，认为就算没有协议，美国依然能从阿富汗撤出部分士兵。

包括格雷厄姆在内的资深共和党人则对塔利班是否会在美军撤出后，按约定打击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ISIS）表示了怀疑。

一年以来，美国与塔利班已经展开了九轮谈判。被视为谈判功臣的哈利勒扎德上周透露，美国与塔利班已经“从原则上”就谈判协议达成一致，还需要得到特朗普的最后批准。

目前美国在阿富汗驻有1.4万士兵。根据协议草案，美国将在协议签订后135天内，从阿富汗的五个军事基地中撤走5400名美军士兵，其余的8600名士兵计划在16个月内逐步撤出。

作为撤军交换，塔利班必须切断与基地组织的联系，并确保其他武装不会以阿富汗为跳板对美国及其盟国发动袭击。

而就在上月底接受美国媒体采访时，塔利班发言人沙欣（Suhail Shaheen）依然拒绝承认基地组织为发动“9·11”的幕后黑手，“现在仍不知道谁是真凶”。

联合国安理会今年7月发布的报告指出，由于与塔利班的密切联系，基地组织依然将阿富汗作为避难所并在阿东北部巴达克珊省扩张影响力。与此同时，基地组织成员依然充当塔利班的军事和宗教指导。

1990年代，信奉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塔利班在苏联军队撤退、阿富汗陷入军阀混战之际迅速崛起。1996年，塔利班正式掌权，将阿富汗更名为阿富汗伊斯兰酋长国，实施政教合一统治。

“9·11”袭击之后，美国小布什政府指责塔利班包庇基地组织前头目本·拉登。在塔利班多次拒绝交出本·拉登后，美国于2001年10月7日对阿富汗发动首次空袭，从此开启了漫长的阿富汗战争。

在战争打响两个月后，塔利班政权垮台，该组织时任领导人奥马尔和残余部队躲进阿富汗与巴基斯坦交界的山区。当美国开始将重点转向伊拉克、在伊拉克阿富汗双线作战之时，塔利班开始在阿富汗东部和南部重组。

2006年，鸦片种植在阿富汗创下历史新高，占到全世界供应量的92%。以鸦片为主要经济来源的塔利班正式东山再起，拿下了南部多个地区，每月发动数百次袭击。2014年美国和北约宣布撤军后，塔利班继续急速扩张，“伊斯兰国”（ISIS）也在阿富汗东部站稳脚跟。

到现在，塔利班在阿富汗控制的地区已经超过了2002年的控制区。

根据美国今年1月最后一次公布的阿富汗重建特别监察长季度报告，截至去年10月22日，阿富汗政府仅控制了全国53.8%的地区，比2017年同期减少了八个地区。

以塔利班为主的反政府武装控制了12.3%的地区，另有33.9%的地区处于政府与反政府武装的争夺中，比上一季度增加了六个地区。

绿色为阿富汗政府，红色为反政府武装，黄色为争夺区域。图片来源：截图

从去年1月到10月，反政府武装共发动了1.8万起袭击，平均每月1742起。截至11月，袭击和交火共造成8260名平民死亡；这期间还发生了五起当地“友军”针对美军的袭击，造成四名美军士兵丧生。

但今年5月，美军以报告对军队指挥官决策“作用有限”为由，宣布停止公布阿富汗重建特别监察长季度报告，不再统计塔利班和阿富汗政府的控制区大小。

2019年6月，深灰色为塔利班控制区，粉红色为争夺区，浅灰色为政府控制区。图片来源：《长期战争》杂志

除了控制区增加之外，在18年的阿富汗战争中，塔利班的收入并没有减少，反而在过去10年内大幅增加。

根据联合国安理会2012年发布的报告，从2011年到2012年，塔利班的年收入约为4亿美元。

随着鸦片产业的繁荣发展，阿富汗重建特别监察长的报告指出，到2017年，鸦片罂粟已经成为阿富汗最重要的作物，创造了40亿到65亿美元的潜在出口，相当于阿富汗合法GDP的20%到32%。从鸦片产量推测，近年来，塔利班的年收入可超过10亿美元。

除了销售，塔利班还从罂粟种植、炼制毒品到走私的各个环节征收税费。《经济学人》对当地农户的采访显示，除了收税，塔利班也为种植罂粟的农户提供种子和技术支持，包括浇灌管理、解决土地纠纷、限制过度开发地下水等各类细节操作。

罂粟种植区。图片来源：BBC

为打击塔利班的主要经济来源，美军从2017年开始发动针对制毒作坊的空袭行动。据美军的数据，在随后一年的行动中，空袭摧毁了200个毒品加工作坊，减少塔利班直接收入4600万美元。

但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今年4月发布的报告指出，为了避免造成平民伤亡，美军在空袭中摧毁的大部分为未运行中的作坊。除了设施受损之外，制毒用的鸦片和醋酸酐均未遭受严重损失。据研究人员估算，其中最大一个作坊遭受的损失为1万美元，小型作坊仅损失约2000美元。

除了毒品产业，BBC分析指出，塔利班的收入来源还包括征税、收取过路费、通信费、电费、开采矿产、接受海外资助等。

阿富汗电力公司的官员称，仅收取电费，塔利班一年就能收入超过200万美元。阿富汗是矿产资源丰富的国家，采矿业价值超过10亿美元。东部楠格哈尔省省长透露，该省采矿的一半收入都流入了塔利班和ISIS口袋中。据估算，塔利班每年从矿业中能获得5000万美元收入。

而早在2008年，美国中央情报局的解密报告就显示，来自海湾国家和阿富汗周边国家的捐赠者给塔利班的资助已超过1亿美元。有分析人士估算，目前，塔利班每年能获得5亿美元的海外资助，最主要的个人海外资助者分别来自巴基斯坦、沙特阿拉伯、阿联酋和卡塔尔。

美军在阿富汗执行任务资料图。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面对塔利班的不断扩张，美国在阿富汗战场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但最终只能眼看着对手一步步重回阿富汗掌权者之路。

根据美国官方公布的数据，从2001年10月到2019年3月，美国在阿富汗投入的军费总额为7600亿美元。但美国研究机构的统计认为这一官方数据有严重低报之嫌，加上给退伍老兵的补贴和其他后续费用，实际数字可能超过1万亿美元。

这场美国历史上最长的战争已经造成超过2300名美军士兵丧生、2万士兵受伤。据联合国统计，从2009年至今，阿富汗有超过3.2万名平民丧生、6万人受伤。阿总统加尼今年公布的数据则显示，仅从2014年到现在，已有超过4.5万阿富汗军警丧生。

从巅峰时期的驻军10万人到现在的1.4万人，美国不断根据局势的发展和总统的更迭来调整对阿富汗政策，特朗普则在竞选时承诺要从阿富汗撤军。

在宣布暂停与塔利班和谈之时，特朗普依然重申了从阿富汗撤军的想法，“我们想撤出，只是需要在正确的时间撤出”。博尔顿的离职，也被视为支持和谈的蓬佩奥一派的胜利。已经有美国官员透露，白宫正在商讨与塔利班会面的新时间。

历史上，无论是面对英国还是苏联的入侵，高原山地广布、族群关系复杂的阿富汗一直被称为“帝国坟场”。在18年战争后，美国也成为了坟场逃离者中的一员。

作者：安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