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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淑丽:应避免美中“向下触底”的竞争

时间:2020-07-11 10:22来源:网络整理 浏览:
我相信在今年11月美国大选之后我们将有机会重新部分调整与中国的关系而中国也可以通过自己的行动朝相同的方向努力2019年5月,谢淑丽出席上海

我相信在今年11月美国大选之后

我们将有机会重新部分调整与中国的关系

而中国也可以通过自己的行动朝相同的方向努力

2019年5月,谢淑丽出席上海论坛。图/受访者提供2019年5月,谢淑丽出席上海论坛。图/受访者提供

本刊记者/曹然

距离2020年美国总统选举决胜时刻只剩下四个月的时间。随着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拜登在民调中持续领先于现任总统特朗普,美国知华派学者代表、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21世纪中国研究中心主任谢淑丽(Susan Shirk)的名字被越来越多的人提起。一些分析认为,拜登政府在处理中美关系时,很可能会参考谢淑丽的理论。

谢淑丽与中国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半个世纪前。1971年,这位研究中国问题的美国学生在北京得到周恩来总理接见。此后,她一直以学者和外交官的双重身份活跃于中美关系舞台。克林顿政府时期,谢淑丽于1997年到2000年担任美国国务院分管中国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帮办,在时任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访美期间全程陪同。

近年,谢淑丽因提出中国“过度扩张”(overreach)和美国“过度反应”(overreaction)的中美关系理论而知名。站在美国的立场,她于2019年主持编撰了政策报告《修正航向:向有效且可持续的对华政策调整》,倡议美国政府在保持与中国经贸、民间社会往来的基础上进行“巧竞争”,而非全面与中国对抗。

这份报告得到了一些特朗普政府外交高层的认可。对于拜登政府是否会采纳她的对华政策意见,谢淑丽称“我不知道我自己会怎么样,但如果拜登胜选,我的一些同事会进入他的政府任职”。

近日,谢淑丽接受了《中国新闻周刊》专访,全面阐述了对后疫情时代中美关系的看法。虽然认为中美关系错失了因疫情而走向合作的机会,但谢淑丽依旧期待两国能实现“巧竞争”:保持外交沟通,更保持经济和民间交流。

“我认为我们不必害怕竞争。竞争很好,但我们要能够管理好这种竞争,从而为合作保留空间。” 谢淑丽说。

特朗普个人与政府的脱节

中国新闻周刊:最近,白宫前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出版了新书《生事之屋》。他在新书中表达的观点是,特朗普在外交决策上不是外界所说的意识形态化的,而是按照个人喜好,他的外交政策是没有议程的。你同意这种看法吗?特朗普外交战略的内在逻辑是什么?

谢淑丽:在特朗普的任期,美国国内对他有大量的批评,而且不断增多。至于外交政策,我不认为他那么关心人权或者国际安全。他关心贸易,关心自己的连任,正如博尔顿所说。他的重点关注是自己的政治利益,抑或自己的商业利益。

就他对中国的政策而言,他的个人风格和其政府的政策似乎有些脱节。他的个人风格是将两国关系看成是一场交易,重点在贸易赤字上。但大多数的经济学家认为,双边贸易赤字不足以衡量一个国家的经济实力。双边贸易逆差具有政治或者象征意义,但在经济上并没有那么重要。

与此同时,特朗普政府在朝着与总统个人风格完全不同的方向迈进。因此,中美元首对话中的表现,和美国其他政府官员在中美关系中所做的事情之间存在很大的脱节。我想中国同行肯定感到非常困惑。正是这种脱节,影响了美国对华政策的有效性。

我想美国政府中的专业官员是希望稳定美中关系的。当然,他们也希望中国调整政策,因为中国的一些政策行动损害了美国的利益和价值观。他们希望通过持续而勤勉的外交努力来取得进展。

很多人对特朗普总统的政策感动沮丧,不仅在中国问题上,在其他外交政策上也一样,包括他疏远美国盟友的问题。而疏远盟友不利于提高美国的领导力,也削弱对中国政策选项的影响力。

总之,我们有一位很不寻常的总统,他不像我们以前的任何总统,我们整个的政府系统都被这个问题困扰。我相信在今年11月的选举之后,我们将有机会重新部分调整与中国的关系,而中国也可以通过自己的行动朝相同的方向努力。

中国新闻周刊:特朗普在对华政策上的特点反映了你所总结的“过度反应”(overreaction)概念,你如何评价这一政策?

谢淑丽:我认为美国对华政策必须有一些变化,以应对中国的政策变化。尽管如此,一个局限于反击的政策不是一个战略性的政策,那可能导致“过度反应”。我们采取的有些措施可能对美国本身有害,特别是与科技、学生和学者交流签证方面有关的限制。我认为这些政策可能会严重损害美国社会的开放和创新生态体系。

美国有一个非常开放的市场经济和开放的社会,我非常喜欢美国的这一点。所以,我反对“过度反应”,因为这种政策虽然针对所谓的中国威胁,但其实损害我们自己的开放社会。我们在砌墙,我不希望美国社会变成这样。我们不想和中国进行一场“向下触底”的竞赛。

基于中国外交行为的变化,我同意采取一些更硬朗的措施,但我赞成“巧竞争”:先确定政策的轻重缓急,然后试着坐下来和中国方面谈判解决方案。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双方很少接触,包括外交接触。

美国改变政策不是因为中国变得越来越强大,或者是美国感到了中国崛起的威胁。所谓的“修昔底德陷阱论”太机械了,我并不认同。我相信两国的外交决策者和领导人是可以选择的。他们可以走另一条路。中美两国在上世纪70年代末到本世纪初对双边关系处理得很好就是个例证。

中国新闻周刊:你是否认为新冠疫情是两国建立更密切合作关系的一个契机?

谢淑丽:我们也许已经丢失了这样一个机会。挺悲剧的,是吧?但两国关系如此敌对,以至于双方甚至不能合作去拯救生命,那是很悲哀的。我们能回到合作的轨道吗?我不知道。

新冠疫情的治疗和疫苗研发创造了一些机会。中国科学家可以和来自美国、世卫组织和欧洲的科学家合作,对疫情的传播做一项真正的科学研究,因为我们不希望再出现全球性的瘟疫。

习近平主席表示,中国愿意与所有国家的人分享疫苗,让它成为一个全球公共产品。那么中国可以提出一个计划,我们(美国)也可以提供一个计划,现在也是计划如何制造和分配疫苗和治疗方案的绝佳时机。也许中国可以牵头举办一个网络会议,倡议建立一个国际合作框架?

如果中国提出一个框架草案,非常透明,并且与美国的福奇博士、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和健康与人力资源部的领导沟通,就框架协议达成共识,这可以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在做什么,对中国来说是个好主意。

拜登会采取更务实的方法

中国新闻周刊:有一种说法是,中国外交官和美国专业人士总是以不同的方式思考,所以他们不能真正理解对方。

谢淑丽:我认为,事实并非如此。起码过去肯定不是这样。新中国历史上外交很成功,可以追溯到周恩来总理,尽管他当时受各种限制。再譬如说钱其琛副总理,他很有创意,很有远见,为了实现中国的利益能够与各方进行接触、互谅互让、保持灵活性。他非常注重建立一个稳定的中美关系。钱其琛勤于思考中国真正国家利益所在,而不是象征性议题,他也不试图在国内民众面前显摆强硬。他认为中国需要一个正面的国际环境来发展经济,并且非常积极地帮助建立这样的环境。当然,这也是传承自邓小平的精神。

再看中国的区域外交。在20世纪90年代和21世纪初,中国和亚太地区许多国家签订了自由贸易协定,并在区域多边机构中发挥作用。中国在南海问题上签署了一个行为准则,增加了中国在该地区的影响力,同时也不让其他国家感到威胁。钱其琛、唐家璇、王毅等人就是这一亚洲政策的缔造者,他们与美国外交官的合作也很好。

中国新闻周刊:关于未来能否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双边关系,你对中美双方有什么建议?

谢淑丽:我赞成“巧竞争”。在“巧竞争”框架之下,中美两国恪守公平的全球性的规则,在经济上竞争,在科技领域竞争,在体育和外交上竞争。我们可以在世界各地竞争,但同时保持在全球流行疾病、气候变化、核扩散等议题上的合作。

我认为我们不必害怕竞争。竞争是个好事,但我们要能够管控好竞争,从而为合作保留空间。我们也要试图通过外交手段来解决我们之间最重要的争端。我觉得两国可以有一种稳定的关系,即便这种关系更具竞争性。

所以我认为美国需要一个更有效的战略,因为一味反击不是个好战略。我觉得我们现在做的许多事情是错误的,希望下届政府能够调整这些政策。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如果中国不希望别国视其崛起为威胁,我认为它特别需要实行克制和让对手放心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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