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斯·舍费尔（Thomas Schaefer）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是在25日的线上新闻发布会上。身为黑森州（德国金融中心法兰克福所在州）财政部长，他和内阁同僚一起，宣布了州议会一致批准的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经济计划，价值数十亿欧元。在40分钟的发布会上，他和往常一样镇定自若，出口成章，还信心十足地称联邦和州政府的应对措施就像一件“艺术品”，没有任何可疑迹象。

3天后，一个周六的早上，有人在黑森州南部霍赫海姆镇附近的铁轨上发现一具尸体。由于伤势过重，警方和检察官在调查许久之后才确定，死者就是现年54岁的舍费尔。“基于整体情况、案发现场勘察、目击者证词以及技术评估和调查，认定舍费尔先生是自杀身亡，”警方和检察官28日晚发表联合声明说。德国RTL电视台援引黑森州州长弗尔克·布菲耶（Volker Bouffier）29日的话说，舍费尔此前对如何解决新冠肺炎疫情带来的经济后果感到“深切忧虑”。

↑汤姆斯·舍费尔 图据中国新闻网

德国进入全国性禁足仅一周，不断增长的新冠肺炎感染和死亡人数已使疫情如同黑云压城，而对经济就业造成的破坏更是给联邦和地方政府带来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面对要求早些结束禁足、恢复经济生活的呼声，德联邦政府坚持继续严格推行禁足规定，根据形势，不排除延长的可能。

对社会和自己“感到无望”

舍费尔在黑森州从政20多年，自2010年起担任财政部长，一直被视为州长布菲耶的接班人，在德国政坛上颇具影响力。他突然离世，留下妻子和一儿一女，让其所在的执政党基督教民主联盟（以下简称“基民盟”）全党上下倍感震惊。基民盟主席克朗普-卡伦鲍尔（AnnegretKramp-Karrenbauer）发布推帖表达哀思。同样来自基民盟的布菲耶也表示，这一消息让他难以置信。黑森州政府反对党官员也纷纷哀悼。

据德国日报TAZ报道，舍费尔在死前录制了一段遗言，说他对社会和自己“感到无望”。这一遗言内容最初出现在德国全国性大报《法兰克福汇报》报道中，但随后被悄悄删除，反而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

TAZ援引德国社会民主党（以下简称“社民党”）主席、前北莱茵-威斯特法伦（以下简称“北威州”）财政部长诺贝特·瓦尔特-博尔扬斯（Norbert Walter-Borjans）的话说，他发现，舍费尔近来“有着不可名状的悲哀”。他们在共事7年间结下了比同事还亲密的关系，最近还保持着联系。

“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光”

抗疫形势给地方政府带来的巨大压力，从德国重灾区——北威州海因斯贝格（Heinsberg）县县长写给德国《时代杂志》的自白中便可略见一斑。2月25日，这里首次出现了新冠肺炎感染案例，也开启了德国这场愈演愈烈的新冠肺炎疫情危机。截至3月29日，这个只有4万多人口的小镇上，确诊病例已达1246例，死亡病例31，而这些数字还在逐日攀升。

“早上醒来，我不再需要闹钟。六点整，我就像触电一样站在床边，满脑子都是要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危机的任务，”县长史戴芬·普什（StephanPusch）说，“过去几周是我生命中最艰难的时光，对于所有应急小组成员来说都是……我们已经接近极限，但还在相互鼓励。”

现年51岁的普什是土生土长的海因斯贝格县人，曾是一名律师，从2004年开始担任镇长，随后任县长。疫情开始，海因斯贝格县的确诊和死亡人数一度是德国最高。普什毅然决定关闭学校，限制社会生活，被视为应对疫情的榜样。“孩童时代，我就经常想象，将来成为西部片里面那些英雄，驰骋原野保护百姓……今天，我可能终于梦想成真，成为人们眼中的英雄，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是通过其他方法实现这一切的。”

然而，随着疫情恶化，县内医疗资源缺口也越来越大，虽然不时能够获得来自德国国内的支援，但补给仍然不够稳定及时。“我现在每天都要解决无数问题，但还是远远不够。主要目标就是尽可能多地挽救生命，”他说到。

情急之下，普什上周将一封公开信发给中国驻德使馆，希望从中国获得物资方面的援助。

据新华社报道，中国驻德国大使馆发言人说，中国十分关注德国新冠肺炎疫情形势。中方坚定支持德方抗击疫情的努力，如果德方有需要，中方愿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中国驻德使领馆已同海因斯贝格县取得联系，正就提供防疫物资事项保持沟通。

将禁足进行到底

截至30日凌晨，德国新冠肺炎感染人数已经达到61238人，死亡人数增至490。德国疾控机构罗伯特·科赫研究所主席威勒在接受《法兰克福汇报》采访时发出警告，德国医疗系统即将到达极限，医疗资源将面临不足。然而，德国目前尚处于疫情初期，人们还是应该保持高度警惕。

↑3月23日，柏林地标勃兰登堡门前的巴黎广场全无昔日游客盈门的热闹景象。图据中新网

疫情没有好转迹象，但经济创伤已初现端倪。比如，根据杜伊斯堡-埃森大学经济管理和汽车专业教授费迪南德·杜登霍夫的预测，作为德国经济支柱的汽车产业，因产能过剩，再加上疫情影响，将面临失去10多万个工作岗位的风险。

担心对经济和商业造成的影响，德国联邦政府内一些官员，特别是来自联盟党和社民党的，要求尽快解除对社会生活的限制。但这一呼声遭到了副总理奥拉夫·朔尔茨（Olaf Scholz）的坚决反对。他在接受《星期日图片报》采访时明确表示，反对任何将人生死置之不顾而给经济放行的做法，“这种考虑不可忍受”，虽然限制非常严格，但事关生死，并不为过。他还说，出于人性的考虑，政府会尽其所能控制这场疫情，而大家都需要一个“道德指南针”来指明方向。

此前，德国总理默克尔也通过podcast表明了态度，会将之前颁布的禁足令执行到底，直至4月20日。但根据疫情控制情况，不排除将这一期限延长的可能。

红星新闻特约记者 王薇 发自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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